不计其庶 第257节(2 / 4)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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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庭芳放下手上的账本,正好趁机歇歇,答道:“已写信去南昌,叫杨先生给我匀出十个人来。再问君姑娘腾挪四个丫头与我。”
  昭宁帝问:“君姑娘是哪个?”
  庭芳答道:“南昌君家的旁支,往日跟在我身边的。如今统管了南昌一地的所有厂房并护卫厂房的女兵。”
  昭宁帝眯着眼问:“女兵人多吗?”
  庭芳道:“不多。江西通没多少女眷,只有统共不到五万人。”
  昭宁帝笑道:“五万人还不够多?”
  庭芳无奈的道:“陛下,您把江西一省的兵力都抽调了,现如今江西境内有女眷的厂房,全靠她们护卫。南昌只有两万多,够干嘛使的?”
  昭宁帝又问:“她们能打么?”
  庭芳道:“同陛下说句笑话儿。功夫再高,也怕菜刀。她们能不能打有什么要紧?枪法好就行。女兵力气小,靠着她们使大刀,不够给人收拾的。可是大刀长矛再好,也快不过火枪不是?原先战场上只有铁器,平阳公主且还有娘子军呢。人啊,不分男女,好使就行。”
  昭宁帝道:“女人家总是不便,生孩子太磨人。”
  庭芳笑道:“是啊,没法子。且看将来吧,总有一日妇人不受生育之扰。”庭芳懒得纠结这个话题,科技没到,说什么都是假的。便问,“陛下把冰戏给驳了?”
  昭宁帝道:“你看着内务府,倒是消息快。外头正打仗呢,谁那么喜欢冰戏,就光着膀子在太和殿前面跑,我看着那个就够乐的了。”
  庭芳噗嗤笑出声:“您就这么直接说了?”
  “嗯呐!”昭宁帝道,“跟他们掉书袋,我一世也掉不过。你的账目查出多少只大老鼠了?”
  庭芳道:“陛下又知道了。”
  昭宁帝冷笑:“我又不是只在宫里做过皇帝,往日在福王府,一日花销多少,我清楚明白的很。登基了,后宫一个人都没添,后妃们也不敢过于奢华,怎么开支就凭空飙了十倍?皇宫九千间屋,我叫空着的屋子全不用点灯,住着人的也都给我到点就睡,只余几盏便于夜里伺候。结果就敢跟我报全点了灯的数儿来。你说内务府没老鼠?”
  庭芳:“……”科研出身的老板全是葛朗台,这喵的真是古今中外通行准则,无一例外!见过到了夜里就打发宫妃蒙头睡觉的么?一年到头戏都不唱一回,冰戏也给取消了,宫妃又不能出门逛,这是坐牢吧?最恨的是脂粉首饰卡的极严,庭芳已查过脂粉的账目了,想想瑾妃现在这位后宫之首的首饰加脂粉一年的实际开支不超过两千两,就默默给后宫妃嫔们点了一排蜡。两千两,要不是她现在绝大多数时间穿官服,还不够她打首饰使的。嫁给昭宁帝这货,真是泡苦瓜汤力了哇!
  昭宁帝对后宫确实太不上心了,除了几个生了孩子的宫妃经常因带着孩子在他跟前晃,份位低的他都有些想不起来哪个是哪个。最多记着,嗯,这个是他睡过的,叫什么名字全忘了。至于宫妃的衣服首饰,他老人家大概印象比较深刻的还是她们剥光的样子。人的精力是有限的,给了朝堂与作坊,就给不到后宫。现昭宁帝连作坊都不大顾得上,处理完朝政,就是无休止的学习。学习怎么管理国家,学习制衡朝臣,学习更精细的分辨账目,学习军事上的一切知识。
  庭芳抬眼看向昭宁帝,发现他真的瘦了许多,这个皇帝,当的艰难。庭芳是知道昭宁帝想做光武帝的,把一个糜烂的皇朝拉回正轨,谈何容易?不止昭宁帝忙碌,徐景昌的标准工作时间,是从凌晨五点到下午四点,整整十一个小时。回到家中吃点东西,还得练习骑射以保持体能。休沐日也不过能早点回家罢了。年轻的徐景昌如此,年老的袁首辅亦是如此。连庭芳这位王太医严厉警告的气血两虚的病患,也至少是早七点到晚四点。这几日连轴转,熬夜是常态,只把王太医气的跳脚。
  君臣二人,四个黑眼圈,全是熬的。
  昭宁帝来看庭芳的进度,就是休息了。问明今年一年因他时时盯着,贪污并不厉害,昭宁帝立刻就无师自通的学会了往年追责制度。别说调任了的不放过,病死了的都预备要从人遗产里抢回来。庭芳这边一抽线头,他那边就使出万能的锦衣卫审讯腐败。只要抓着一个证据确凿的,一个拉两个,两个拉三个。贪污再没有独个儿蹦哒的,全是窝案!
  徐景昌终于抵达蓟镇,勇国公握着徐景昌的手,感动的一个字都说不出来!他此回抵挡的尤其困难,蓟镇说是有存粮有兵备,可那数字与实物全对不上号。他自家是贪了些,往京中走礼却是大头。蓟镇不似大同那般须得时时应对蒙古,忽然打起来,可谓步步惊心。见了徐景昌,如见了救星一般。昭宁帝不会放任徐景昌有危险,他那戳在中枢的太傅老婆,更是不可能断了后勤。女真以少敌多,再是勇猛,勇国公也不是很担忧,他怕的就是补给到不了位,此刻见了徐景昌,还有何惧?
  比起蓟镇,大同的压力更大。赵总兵与蒙古是老交情了。小胖子赵安邦却是头一回见证战争,在京中养尊处优的世子,表现比当年的庭芳还差。赵总兵忍着暴打儿子冲动,依然沉着的调着兵。冬日里作战尤其的痛苦,固然蒙古攻城不便,但他们守的也很吃力。天冷,人就吃的多。赵总兵一封封的信发往京城,要求增加粮草。宣府亦然,饿着肚子的兵丁是绝不可能好好作战。除了保证吃饱,还得有赏银去刺激。谁也不傻,刀口上舔生活,为的就是这份高风险高收益!
  昭宁帝手忙脚乱的调着粮食,蓟镇还好,离海不远,海船的运力相当可观,偌大的天下,供应短暂的战争是可以支撑的。可宣府与大同全凭陆路,运送一石粮食的成本是七石!光看这个数字,昭宁帝就知道韦鹏云为何反对打仗。这哪里是打仗,分明是烧钱。
  越缺钱粮,昭宁帝对内务府下手就越狠戾。他堂堂皇帝,省的老婆都胡乱养了,对内务府那些吃的满嘴流油的宗室勋贵能忍?东军的废柴们,被调入京城护卫,顺便帮着锦衣卫收拾内务府的蛀虫。宗室跟没头苍蝇一般乱窜,日日蹲在定国公府,想求庭芳手下留情。昭宁帝发现后,直接把庭芳扣在宫中,他倒要看看,在他眼皮子底下谁敢蹦哒。
  太上皇在位时平均年消耗四百万两的恐怖数字背后,是每年高达百万级别的贪污。年年岁岁的积累,待账目逐渐明晰,昭宁帝的神色也越发冰冷。就一个内务府,数年累计的贪腐,就已过两千万两。两千万,是太上皇执政时,年景中平的收入。今年的岁入才一千一百多万两,其中大头由江南与江西贡献。这还是金银与房产的折价,那些甚皮草宝石店铺等还没有统计。昭宁帝已经麻木,唯一的欣慰,就是至少此回的战役有钱打了。
  进入腊月,庭芳的账目依然没有核算完毕,但锦衣卫的审讯已告一段落。庭芳忍着大姨妈带来的腹痛,硬生生撑过了腊八,她的团队才将将把内务府的账目大致梳理完成。幸而锦衣卫查抄到了贪官的暗账,否则光凭他们几个,算到明年也未必算的完。被昭宁帝留在宫中月余,滋味真是一言难尽。庭芳站起来时踉跄了一下,边上的锦衣卫条件反射的托了一把,急切的问:“太傅,可要请太医?”
  庭芳点头。她主管审核,面对的全是昭宁帝的亲戚们,还得分神照管蓟镇的后勤,压力可想而知。她生叶晗元气大伤,养到十一月间,也不过堪堪恢复,又高压下强行工作了一个多月,铁打的人都受不住。原想上呈账目的,此刻却是不敢逞强,只等太医来瞧。
  昭宁帝听到庭芳请太医,立刻奔到内务府,一屋子蓬头垢面的账房,个个憔悴不堪。昭宁帝从袖中拿出军报递给庭芳道:“女真和蒙古暂时都退兵了,徐景昌已起程回京。”
  庭芳一点也高兴不起来,她原先就与昭宁帝预备翻年过去收拾吏治,还没动手,蒙古就来裹乱。他们固然难以杀入九边,可是九边的开支会节节攀升。昭宁帝真的很倒霉,谁知道九边苦苦支撑下,洋人会不会来打主意?谁又知道那几个常常造反的省份,会不会趁机异动?查抄出的贪官家产,根本用不到民政上,转眼就供了九边。可民政无钱,水利不修,明年又得剿匪。整一个恶性循环! ↑返回顶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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