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5节(3 / 4)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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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他低下头,抬手擦了擦一丝湿意也没有的眼眶,倒勾起了庄帝的愧疚——他说好了把女儿嫁给人家,结果他们家女儿变男的了,闪得人家从二十三了都还没成婚,也没相过亲,这要是搁在别的人家起码也该放定了。
  庄帝颤巍巍地叹道:“我家明月……”
  任卿也叹道:“卫王年长于太子,太子在东宫已有了一应属官,卫王却只有头衔,并未开府,近弱冠的年纪还随母亲住在内宫,真令臣不忍。”
  庄帝耳软心活地附和道:“这些年我只顾着他要闭关了,却不想这样是委屈了我的明月儿。是该给他拨一个出产丰厚的秘境,和周围的城池做封地,才不负他……”
  白明月脸色微变,连忙劝道:“儿臣年纪尚幼,舍不得父皇。”
  任卿在下方含笑劝道:“的确如此,成家立业,成家立业,陛下不妨择淑女与卫王成了家,到时候他也成了大人,自然就有独立之心,不肯住在父母眼皮底下了。”
  这话简直说到了庄帝心坎里,也说得满朝有子女的臣子心有戚戚焉。不免就有人暗暗猜测他是不是瞒着众人置了外室、有了孩子,要不怎么这么懂得为人父母的心思?
  给卫王指婚和封食邑都是大事,不可能庄帝一拍脑袋就议出来,也就先将此事交于中书令。下朝之后白明月弃辇而行,在殿外追上了任卿的车驾,拉开车门便踏了进去,笑道:“卿卿走得倒快,怎么不等等我?”
  他这一笑眉眼弯起,仍显出既狠又媚的动人神色,依稀还是旧年间任卿在玉京上救了的那个小男孩。任卿起身敛袖,一丝不苟地行了礼,答道:“卫王殿下住在宫内,怎会走这条路?”
  “自然是为了见你。”白明月一手按着车门,看着周围来往的飞车,笑道:“你真要在这种地方说话,不怕那些人听到你我之间那些私事?”
  任卿答道:“殿下与臣相见数次,皆是在众目睽睽之下,你我之间能有什么私事可言。莫不是殿下想对我说,秦巨今日弹劾我都是殿下授意,故意要把我调出长安,好斩断太子一条臂膀?其实是卫王高估我了,我在太子身边并不是什么得力的人材。”
  白明月扣上车门,脸色白得像瓷器一般,双眸闪着过于明亮的光泽,低声答道:“我的确是想让你出京,却不是为了我那个傻弟弟,而是为了你。”
  他的手无声无息地抬到空中,去摸任卿的脸庞,却被另一只手中途拦住,交缠良久也未能达到目的。但他的目光却如有实质一般,贪婪地落在任卿脸上,从上而下、再自下而上地缓缓拖动了几回:“我是想让你离开这场风波的中心,等到尘埃落定之后再接你回来。到那时候就不会再有人横亘在我们当中,要你在忠臣之道和我之间做选择了。”
  不需要半分迟疑,任卿斩钉截铁地说:“我不需要选择。”早在我知道了你的本来面目,知道自己曾被你杀死那刻,我就已经不可能再选你一次了。
  5第54章
  庄帝寿元将尽,山陵崩的日子一天天倒数着,后宫前朝,人人心底都绷紧了那根弦。尽管庄帝对白明月的看法始终是不该有继承皇位心思的“女儿”,可是他的母家、依附他的朝臣和内侍,以及坚守正统倾向东宫的臣子们,都不会这么想。
  他本人自然也不那么想。
  庄帝每日三餐,去了什么地方,见了什么人,这些消息都像流水一样传入中宫与赵昭仪的长信宫。前朝的官员消息也并不迟滞,虽然不至于像后宫中人那样能得到各种细节消息,在大方向上留意的却更多。
  阮征在东宫里私下就和几位詹事、侍读和太子宾客说过:“太子处境艰难,中宫虽然脾气急,做事却无章法,反倒让长信宫和——”他伸出手比了比大姆指:“得了个委屈求全、被嫡母迫害的名头。”
  白明月刚出生时,众人都议论庄帝再生不出孩子,这女儿将来要当男儿养,且他也的确出息,武学天资简直高到了返祖的地步。羊氏针对他这么多年,行事又毫无顾忌,留下了许多破绽,光凭自己的跋扈就给白明月送了无数自愿追随的垫脚石。而这位太子则除了一个嫡字和庄帝的宠爱,剩下的再无出挑之处,虽有仁厚、爱士之心,可年纪在这儿摆着,又没接触政务,顶多是记下来别人说的什么,自己再重复一遍罢了。
  两下一对比,连这些属官都觉着残酷。
  唯有任卿对这些事实不屑一顾:“卫王是不择手段的人,素来视人命如草芥。今日未得势时肯礼贤下士,来日一朝登基,绝不会允许有违逆他心意的人在。太子若不能登基,我还可以退居山野,躲在师父身后,各位打算退到哪里?太子又能退到哪里?”
  只有一个法子,就是抓住庄帝崩逝后的时间差,抢在卫王党动手之前将太子送上皇位。先占了大义名份,就可以顺势而行,把卫王党弄出玉京去了。
  在众人的紧张、焦虑、担忧甚至一丝丝盼望之下,庄帝终于于九月初十日下午驾崩。
  这消息第一刻就被羊皇后封锁住,只传到了东宫和几位一直支持太子登基的朝臣耳朵里。众臣匆匆从前朝赶往内宫,羊后则隔绝内外消息,亲手主持装裹停灵之事,唯有云板始终不曾响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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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梓宫已停在了乾清宫,羊皇后一身生麻大功,头裹麻帻,却离得宫中那具棺木远远地,满眼怒火地盯着站在棺木旁不远处的白明月,恨恨地低声问道:“你怎么会得到消息,怎么来到这里的?是不是秦安那个惯会巴结的奴才看你有了什么武运,便想把你捧成了新主?哼,你就算来了又有什么用,我的澄儿身为正统,才该是未来的天子,陛下临终前已有了手谕给哀家!”
  白明月也是一身素白,正低头把玩着坠在腰间麻绳上的储物玉佩。等羊后申斥完了,他才缓缓抬起头,露出一双点膝般沉黑乌亮的眼睛,冷诮地看着她:“皇后这个时候就把自己当作皇太后了吗?可惜你派去传讯的人都已经被我截在此处,在这殿里只有咱们两人,手谕这种东西……你有我也能有,当不得真。”
  羊后眼看着他从玉佩里拿出一张明黄诏书,上面写着和庄帝手书一模一样的字迹,还加盖了足可乱真的印玺,心底交织着激愤和淡淡的恐惧,指着他怒斥:“你竟敢伪造圣旨!哀家与朝中忠义之事都不会让你的妄念成真的!快来人,内侍!唤人来,快叫侍卫来拿下这个叛逆!”
  她脸上高贵精致的戚容被愤怒和恐惧破坏得一塌糊涂,宫门忽然被打开,门外是穿着黑甲的侍卫,乌压压地遮住外头照进来的日光,将大殿都挡得暗沉许多。众多黑甲卫士之中,缓缓走过白明月高挑如玉树的雪白身影,朝着她微微一笑,容色清俊如神仙,这笑容落在羊后眼中却诡秘得犹如鬼神。 ↑返回顶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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