汉世祖 第973节(3 / 4)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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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不得不说,这个冬季该是老皇帝近二十年来过得最舒服的,南国尤其是广南的气候,比起中原北方,终究是要温暖宜人得多,冬季尤为明显。
  当然了,若是那双老寒腿在广州也能停止发作,那就更好了……时至今日,老皇帝身体上最大的折磨,还是一到刮风下雨、寒冬腊月就发作得厉害的风痹之症。
  广南东道首府乃是广州,广州治所则在番禺。番禺城的布局简洁,与大汉天下绝大多数的城市布局都不一样,东西郭城,中夹一子城,而中间罗城,则是广东道权贵们、富豪云集的地方。
  曾经作为南粤国都城的地方,自然是有宫室的,并且就在子城内,潘美南平两广之后,曾经的南粤王宫也就成了老皇帝的离宫,三十年下来广州府每年都会花费一定钱款进行维护,只不过老皇帝从未住过罢了。
  如今,番禺行宫就像辛苦坚持打扮了三十年的美妇人,终于等来了老皇帝的临幸。对于番禺行宫的修缮维护,地方官府显然是用了心的,老皇帝不知道三十年前的南粤宫室是什么样的,但眼前的行宫,其精致与富丽,那些带有明显地方文化、风情的特征,却着实让老皇帝感慨不已。
  当然了,老皇帝并非单纯为番禺行宫的豪华富丽、珠光宝气,他真正感慨,抑或说是羞愧的是,这片宫室,三十年维护,却又三十年不曾投入实际使用,而维持这样的光鲜亮丽,广东道以及广州府三十年来究竟花费了多少钱粮在上边……
  都说奇观误国,但不管是东西两京还是最近的泰康宫,这些景观大工至少还能发生一定甚至不俗的作用,但这座番禺行宫了,就那么摆着、放着,让人看着,若不是老皇帝心血来潮进行这么一次南巡,或许再等个三十年也未必有皇帝驾幸。
  这其中代表的资源浪费,稍一深思,便让人震惊不已。而以老皇帝一贯猜忌的性子,却忍不住去想,通过这三十年对番禺行宫的修建,广州这道府经手此事的上上下下的官僚职吏,究竟从中拿了多少好处,吃了多少油水……
  此事是一定的,官僚们的下限老皇帝是早就看透了的,而番禺行宫则简直是一个天然的“聚宝盆”,在这天南海北的地方,还有什么比给皇帝陛下维护行宫更合理、更少顾忌地调集、投入资金钱粮的由头吗?
  因此,行宫老皇帝住得自是舒舒服服,但与此同时,已然谕令二司对过去三十年番禺行宫修缮工程事项进行秘密调查。老皇帝的瓷,可不是那么好碰的,那是动辄要掉脑袋的……
  即便身处南国暖冬,为了避寒,殿宇之间也架起了八个火炉。肉眼可见柔顺舒适的软椅上,老皇帝以他一贯慵懒的姿势斜躺着,身着单衣,两条腿赤条条地搭在脚垫上,仅剩的腿毛也有些发白……
  身边是不能缺温驯美貌宫娥侍候的,此时殿中,一女捧着香炉,一女端着托盘,还有一女弯着曼妙的身段,轻柔地给老皇帝一双寒腿做着热敷。
  等宫娥料理干净了,等在一边准备了一会儿的老太医这才摊开一包银针,佝着老腰,敬畏地请示道:“陛下,老臣这边用针了……”
  “嗯!”老皇帝眼皮都没抬一下,低沉地应了声。
  针灸是老皇帝多年养成的习惯,虽然老寒腿没有根治,甚至很难谈具体有多少改善,但习惯就是习惯,每到气候变化,都需定期扎几针。而给老皇帝进行针灸的太医,这些年,也换了好几位了,都是太医院的针科圣手。
  太医显然很谨慎,稳稳地拈着针,看准穴位,一针扎下去,还不忘询问“患者”的感受:“陛下感觉如何,可否疼痛难忍?”
  闻问,老皇帝还是连头也不抬,只是一副豁达的表现,轻笑着道:“比起风痹之症带来的痛楚,扎几针之疼痛,有如隔靴搔痒。
  你尽可施为,大胆施针,治不好也不打紧,能稍有缓解之用即可!”
  老皇帝如此通情达理,老太医心情一下子便放松不少,正欲向老皇帝表示感谢,却又闻老皇帝轻飘飘地补了句:“若是给朕治坏了,也不过砍了你而已……”
  此言一出,老太医脸色遽然大变,一双圆睁的眼睛中尽是惊悚,但是对此他除了竭尽所能,又能有什么应对办法了。
  事实上,也不用老皇帝吓唬,真把他的腿治废了,那必是死罪,甭说自己的脑袋了,就是全家性命能否得保都得打个问号。只不过,从老皇帝嘴里亲口说出来,那震慑效果以及带给人的压力也是截然不用。
  可以明显感受到,在接下来的施针中,老太医更加谨慎了,动作也更加慢了。
  至于老皇帝,他的注意力始终不在殿中伺候之人的身上,慵懒地躺在那儿,手里则捧着一道册章,聚精会神地翻看着,嘴角则噙着点笑意,就好像发现了什么有趣的事情一般。
  这是来自皇城司张彬上呈的密奏,内容是有关留在江陵善后的一些情况。在老皇帝出巡途中,各方面的消息情报都在往老皇帝这边汇集,包括西京洛阳朝堂那般,朝廷局势,国家大政,尤其是太子动向……
  关于二皇孙在善后事宜上的处置,此前已经有很多汇报,在具体事务上,老皇帝也没那么感兴趣,甚至于结果,老皇帝也不算关心。
  他真正观察的,显然是两个皇孙的做事表现,而手中奏章报告的,则尤其引起老皇帝注意。上边说,两位皇孙在江陵府起了冲突,刘文涣甚至找上门大吵了一架。
  具体原因则在于,刘文济对犯罪官吏的清查一丝不苟,但在某些人物的处置上,与刘文涣整顿安抚对象上有了重叠,对于这部分人,刘文济自是按照圣意,一板一眼地判罚,抄家的抄家,流放的流放。
  但是刘文涣认为,没必要一杆子打死,在他向下发话的前提下,刘文济这么做,有拆他台的嫌疑。甚至于在刘文涣亲自找上门求情之后,还是固执己见,这就彻底惹恼了刘文涣。
  你奉圣旨办差,我奉的又何尝不是诏命,祖父圣意是你刘文济一人解释的吗?这大概是两兄弟之间,头一次发生激烈的碰撞,最终的结果,刘文济没有一点服软,面对谁都是一副遵循圣意的态度。
  老皇帝看完汇报,嘴角的笑意逐渐收敛了,直到消失无踪,良久,方才放下这道奏章,朝胡德招了招手。 ↑返回顶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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