chapter3梦中人(2 / 3)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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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你说他叫什么?”
  “叶继航,树叶的叶,继续的继,航空的航。”
  那女人带上眼镜,在一列列细细麻麻小字间查找,顾沅一分一秒的等待,那本岑凯伦的《双面娇娃》被翻阅了叁分之一左右,倒扣在桌上,不知转过几回手,线装书脊破损得好像下一秒要从中间裂开。
  她从笔筒里找到一只斜插的建校八十周年纪念书签,将它插进《双面娇娃》里,又把书平放。
  书的封面沾染了褐色污渍,下边角卷起来,顾沅正想找个重物将它压住,那妇女指着花名册中的一行油墨印刷字说:“九零年是有个叫叶继航的人在翻译系讲课,不过他当年四月就已经离职。”
  顾沅紧张地问:“上面有留下联络方式吗?”
  女人瞪她一眼,最后不情不愿地报了一串号码。
  顾沅手肘撑着上半身从桌子那头凑过去,看清了电话号后面的详细住址。
  她收回目光时在叶继航的姓名上方捕捉到一栏:梁咏昕,男,中文系古汉语文学,1980至1989……
  那女人把花名册“啪”地合住:“这都是机密档案,我本来不该给你瞧的。”她摘下眼镜,将东西重新锁回柜子,下逐客令:“我也要下班了,细路妹,尽快回家,别让你妈咪担心。”
  顾沅的脸色在灯光下惨白,目光呆滞,女人不由心惊:“你无问题吧?”
  如迷雾般的影像碎片在她的脑中浮游,顾沅摇头,感觉自己像一条被拧干水的抹布,只想软趴趴瘫倒在地上:“那个,阿姐,我口渴,能不能喝杯水再走?。”
  万幸她还没神志不清到喊她阿姨或阿婶。
  她低头装作擦汗,用袖口蘸蘸眼眶:“……我大概中暑。”
  女人略松一口气:“吓死人,还当你发癔症,先讲好,我可没钱给你叫白车。”
  她从转椅上颤巍巍抬起圆润臀部给顾沅倒了一杯凉茶,口中念叨:“看起来蛮机灵,做事傻捞捞的,不看看外头几度啊?八十九度,穿成木乃伊——”
  突兀刺耳的警笛盖过她的抱怨,女人差点将保温瓶摔在地上,她趴到窗边张望,天,湾仔区的警察机动部队似乎顷刻间出动,蓝帽子挤满了逸夫楼外的广场,而且还有源源不断的警车从后方顶上来,那些小摊贩通通收拾东西四下逃窜,临街的商铺伙计忘了做生意,俱都挤到路肩好奇打探。
  “搞反恐演习啊?”女人突然捂着嘴慌道:“不会是,不会是张子强藏到这里来吧……”
  顾沅趁她不注意,找一本沉甸甸牛津大词典压住《双面娇娃》,舒畅不少,随口说:“可能是唐季礼有新戏在这取景。”
  女人发出米奇老鼠一样的声音:“新《警察故事》!”
  她目光灼灼地寻找摄影机和Jackie Chan踪影之时,震耳欲聋的“轰隆”声从天而降,由远及近,女人大惊失色,捂住耳朵朝顾沅喊:“空袭!快找掩体!”
  顾沅走至窗边,只见对面叁层图书馆的天棚降落一架黑色警用直升机,巨大的旋翼周围升腾起青色烟尘,几簇光束在浓黑天幕中摇曳,舱门打开,一个熟悉高大身影被光勾勒出一圈银线,隔了如此远距离,依旧能看出他满脸的躁郁,不是顾其昭又是谁?
  顾沅叹气,她能到哪去?医院外有监控,顾起澜可以去查的士牌照,何况他对她一举一动始终了如指掌,甚至不必查也知道她会去哪,因为她在本港没有亲人了。
  她取得的短暂自由背后是有沉重代价的,如果她今天是从更高的地方跳下,摔断几根骨头,是否就可以住院?可惜她的勇气已经用光了,做不到再跳一次楼。
  她转过头说:“阿姐,不是空袭,是直升机。”
  女人正抱着头躲在桌子下,难为她不算苗条的身体能挤进去,她探出头,抹了厚厚粉底液的脸比纸更苍白:“夭寿了,我以为日本人的飞机又来了。”
  顾沅扶着她从办公桌底爬出来,再度看窗外,顾其昭已经不见,她在楼下攒动的蓝帽子中扫过,对讲机和警笛纷纷嚷嚷交错,恍惚间一个背影跳入眼中,她浑身一震,脑中如遭斧劈。
  那女人抚着心口费劲地喘气:“后生女,你哪里懂,我家小时从福州逃难到九龙城,那帮打靶鬼的飞机来下一两个蛋,就把学校医院都炸平,我阿妈还有胞姐全都给炸死,沦陷后我阿爸死在赤柱战俘营,有人饿得去教会医院偷尸,把大腿斩下煮来食,我现在都做噩梦……”
  无人回应,女人这才发现窗边只剩一盏空茶杯,顾沅不知所踪。
  顾沅一瘸一拐步出办公楼,热浪乍然袭来,她急促的呼吸使肺都开始疼痛,周围大部分是捧着书本的学生,叁五个围成团,边喝冰茶边议论堵住校门的警察究竟为何而来。 ↑返回顶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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