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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妈!”李幼文飞快地跑去坐在床沿上,两手扶着李太太,惶恐地问道,“怎么会吐血的?是不是你的老毛病发了?”
  她不住地摇晃着母亲的肩。李太太软弱地垂着头,答不出话来。章敬康赶紧阻止她说:“你别这样子,这会弄得老人家头昏眼花,很不舒服!”
  李幼文很听话,立即放下了手,愁眉苦脸地看看这个,看看那个,像要哭出来的样子。
  “唉!”李太太面向床里,深深地叹了口气说,“恐怕就是我死了,你都不知道!”
  李幼文的脾气又发作了。“又说这种没用的话!”她暴躁地吼着,“你们谁告诉我嘛,到底要紧不要紧?”
  “现在算是不要紧了。”章敬康耐心地说,然后把医疗的经过,大致说了一遍。
  李幼文长吁了一口气,然后讪讪地挤出勉强的笑容说:“妈,对不起。”说完,又伸伸舌头,做了个猜不透的鬼脸。
  李太太在病中,恨极了她女儿,但现在看到她这样子,心又有些软了,虽没有说什么,脸色却和缓了些。
  “妈,你想吃什么?我去替你买。西门町的食品店,开门的很多。”
  “不要,谢谢你。”
  母亲对女儿这样说话,比责骂更令人难受。李幼文差点又要发作起来,但看到章敬康的警告的眼色,算是嘟着嘴忍住了。
  章敬康看看气氛有些不妙,便站起来说:“李伯母,你好好休养。我明天再来看你。”
  “你走好,我的病不要紧的,你用不着老摆在心里。大概你马上又要开学了,该趁这几天过年,好好去玩一玩。有空便来看一看,没有空就不要来了。”李太太慈祥地、絮絮地嘱咐,说到最后有些气喘。李幼文扶着她躺了下去。
  章敬康离开了李太太的病榻,临走前,向李幼文使了个眼色。她原来就想仔细问一问他,便很快地跟了出来。
  走到门外,两人都站住了。李幼文除去了矜持,现出了愧疚的神色,因此,她的眼中散射着温柔的光芒,显得格外美丽。
  “你母亲现在好得多了。”章敬康说,“我刚来的时候,看见了吓一大跳,像快要……”
  他没有把这句话说完,可是她能充分领会到他的意思,惭愧地低下头去。
  “病势本来就不轻,又没有一个人在旁边照料,她心里自然很难受,这样就更显得严重了。我跟张太太请了医生来给她看病,至少在心理上对她是一种安慰——我想,现在危险期可能已过去了。”
  “谢谢你。”她低声说,然后又抬头来问,“请医生的钱和买药的钱,是你垫出来的?”
  “医生不收费,买药没有多少钱。”
  “到底多少?我应该还你。”
  “算了,算了。”
  “不,不能用你的钱,而且我有钱。”
  “你有钱留着慢慢用,别管我。”
  “我看你也不会有多少钱,都花完了怎么办?啊!”她突然一顿,再问,“你的手表呢?当掉了?”
  章敬康没提防她有此一问,更感困惑的是她何以知道他当了手表?上当铺,在一个规规矩矩、要顾及体面的大学生来说,是件很不好意思的事,所以他下意识地把手往后一缩,答道:“我今天没有戴表出来!”
  李幼文毫无顾忌地笑了起来:“你撒谎的本事还差得很。嘴里撒谎,手上的动作却露出马脚来了。”
  他意识到自己的动作幼稚得像个小学生,更觉得不好意思,但又不能不承认,红着脸笑道:“你怎么知道我把表送到当铺去了?”
  “这还瞒得过我?”她得意地说,“你看看你的手。”
  他把左手伸出来,发现手腕上一圈白印子,这明明是刚把手表脱下来的样子,于是心里又生了一个警惕——大嫂最喜欢问这问那的了,一回家,她一定也会像李幼文那样发现他的表不在手上,到时候该怎么回答? ↑返回顶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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