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6节(2 / 4)

投票推荐 加入书签 留言反馈

  “这些是省部送来的折子,阿笙若有兴致,不妨瞧一瞧。”
  自从到了四月,千秋殿就开始大量用冰了,孕妇怯热,圣上也不肯委屈她半点,因此千秋殿的份例从不限制,力求皇后舒心畅意为准,并无上限。
  圣上这些时日都是在千秋殿的书房理政,天子理当自持端重,然而苏笙见着近来圣上面带春风,通宵达旦之时少了好些,就知道朝中的事情必是叫君王称心如意,方能叫他欢喜如此。
  与他做夫妻久了,苏笙对这些朝政上的喜报不会避讳太多,坐在书房屏风前的罗汉床上,落落大方地接过了圣上手中奏折,由着他同自己细讲。
  圣上见她意态悠闲,竟还有些惊讶,他搁了朱砂御笔,到她榻边闲谈,“阿笙如今倒是不推拒这些了。”
  “能叫圣上心情好些的奏折,我想着也不是什么坏事,您叫我看也就看了。”苏笙知道圣上近来最在意的事情是什么,她没有打开奏折,笑吟吟地向着他道:“我猜是东宫回京,要向陛下递第三道辞表了,对不对?”
  事情被人轻易地猜中,就失去了许多期待,圣上原本是想给她一个惊喜,博这姑娘一笑,然而苏笙却轻易地说出来了,不免叫他稍感失望:“阿笙果然聪慧,一猜便中了。”
  “陛下欲令东宫效仿古代贤人三辞天下,您前几日叫我瞧了第二道表,就算是孕中迟钝,我也不是猜不出来您的用心。”苏笙略微含了捉弄的意思,“只是不知太子是主动做这许由、太伯,还是有人相迫?”
  许由尚可避入深山,太伯还可远走外国,但是太子一旦真正地辞去储君之位,恐怕一辈子都无法走出大唐半步,圣上倒不在意她的不恭敬,却拿了几份奏疏与她详看,“这些是御史台向朕进谏废黜太子的表章,你瞧瞧如何?”
  圣上既要这东宫之位,又不肯担了罪名,自然不会自己先开这个口,御史台的人也并非全然不通关窍,且不说天家向来是有嫡立嫡,太子已经递了辞表,自然是已然与圣上通过声气的,连东宫都已经认命,他们这些人何必还要替一位必然会被废黜的太子说话而惹得圣上不悦。
  皇帝迟迟不表态,为的就是叫臣子们率先上表为皇后的孩子造势,如今目的达到,也不免想向自己心爱的姑娘邀功一番。
  苏笙见那上面奉承之语口中也忍不住逸出笑声:“这些御史平日里见着也是雅正非常,怎么能说得出这些话来?”
  她分明记得数月之前圣上欲立她为后,这些臣子可不是这样恭维人的。
  这上面有许多奇怪的修辞,说什么太子乃是彗星转世,暂代紫宸之星居住东宫之所,如今圣人与皇后有嗣,帝星复明,东宫合该退而为王。
  奏章上还有人称赞太子有太伯让位之德,请求天子准许东宫所求,并厚厚封赏太子。苏笙见上面臣子所提及以太子所得的辽东之地封赏,瞥了一眼圣上,“这是他的肺腑之言么?叫我瞧着,这位御史竟是与陛下想到一起去了。”
  皇帝轻描淡写道:“朕不过是偶尔提到三郎在征辽之事上出了许多力气,其余也没说什么的。”
  圣上批阅奏章的时候也不会避着苏笙,她见圣上将这几本奏疏都放到了“留中不发”的那一堆中,不禁有些疑惑,“圣上是嫌这些奏折还不够吗?”
  圣上将奏折留中不发,大抵是要臣子们继续上表的意思,然而圣上却摇了摇头:“三郎思子心切,恳求朕能许他回长安为地藏奴庆生,朕会按照从前旧例,在皇长孙周岁宴之日亲临东宫,届时他会在重臣与宗亲面前,亲自向朕呈上第三道辞表,等阿笙生产之后朕与你替他在长安主婚,然后再叫周王往渤海那边去就封。”
  这些奏折固然是按着皇帝的心意呈上来的,然而天子有时也得装一装矜持,须得等待一个合适的时期才能准了这些奏章。
  苏笙只见过那地藏奴两面,那孩子刚出生的时候是何等荣耀,圣上亲临东宫宴饮,抱其于怀,他的姨母是准太子妃,母亲是东宫最受宠的妾室,太子只有这么一个儿子,待之也是百般珍爱,然而不过一年的工夫,他的皇祖父却娶了自己,他的父亲也不会再居住东宫,享受这一人之下万人之上的尊荣。
  这个周岁宴,大约也是地藏奴作为皇长孙在东宫过的第一个也是最后一个生辰宴了。
  圣上的心也并非铁石铸就,对着一个襁褓里的孩子,这一点怜悯之心还是有的,苏笙犹豫片刻:“那我这个做皇祖母的,也要随陛下一同过去吗?”
  从前圣驾亲临东宫都是一人,然而如今有了皇后,虽然她这个祖母比苏月莹这个皇长孙母亲还小上一岁,然而总也该过去看看的。
  “你过去做什么?”圣上忍俊不禁,手指轻轻在苏笙描了牡丹花钿的眉心弹了一下,“这几日不还在说孩子闹得不安分,你这姑娘又怕热得很,还是留在宫中,等朕回来陪你用晚膳就好。”
  如果可以,圣上愿意她一辈子再也见不到太子,如何还舍得苏笙再往东宫里去一遭。她从前是地藏奴的姨母,现在要开始会叫人的小娃娃唤她祖母,孩子纯澈,并不知道什么,然而正是因为如此,反而更叫大人不愿意在他们的面前显露成人不堪的一面。
  地藏奴的生辰是武敬二年四月初八,同样也是大唐的浴佛节,传闻佛祖诞生于天竺,当释迦牟尼出世的那一天,连天上的九龙都要吐出香水为这位释迦王族的太子沐浴。
  圣上幼时就曾皈依佛门,认玄真法师为师,因此对地藏奴也有了几分好感,太子四月初六班师长安,天子吩咐光禄寺赐宴,绝口不提废立之事,父子之间把酒言欢,唯有皇后因为怀了五个多月的身孕十分辛苦,兼之又是内宫妇人,不好干预朝事,只与圣上同登五凤楼受贺,不曾出席为将领设下的接风洗尘宴。
  至了四月初八这一日,苏笙换了祎衣,与天子一同礼佛于光华殿,而后于侧殿更衣,苏笙服侍他换下礼佛所穿的朝服,当然也不过就是做做样子,解了一条腰带,剩下的全是由御前内侍代劳。
  “郎君,你真的不带我去吗?”苏笙今天不知道是在佛前嗅了那檀香不适,还是晨起多贪了一杯花露茶,心里总有些不安似的,但她也是十七岁的人了,也不能在圣上要受太子辞表的时候与郎君说起自己心口的不适,“我今日在宫中也没什么事情,郎君就算是带我一道去了,也不会有什么事情的。”
  圣上见她仍穿着那身皇后祎衣,端庄清素,不减春雪巍巍之姿,然而那青衣革带下的肚腹掩也掩不住,都要替她觉得腰酸背痛,“阿笙还是留在宫中,不要出去轻易走动为好。” ↑返回顶部↑

章节目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