除夕岁饮屠苏酒,莫将旧愁入新年(1 / 3)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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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自那次在书房莫名其妙晕倒后,再次醒来,有很多事叶寒都想通了,正如解神医所言,这世上除了生死之外其它的都不足为虑,她又何必过多强求万事皆如她所愿,到头来为难的还不是自己。既然青川不愿再回这个家,那便由着他天地中任逍遥,她也不会再去打扰,省得徒招人厌恶。不见就不见吧,就这样各过各的过一辈子,其实也没什么不好,不是吗?
  大寒和着风雪匆忙而过,晃转数个日夜天寒,立春便悄然而至,天虽不见暖,人面难遇东风吹得桃花散,但雪池枯柳垂落的长条上已隐约可见一条条稀稀疏疏的新绿暗藏在莹玉冰雪之下,胜过花枝五彩缭乱,让在漫长冬季中望不见春的人倏然一振,莫不惊讶一番,暗生欣喜,原来不知何时间万物苏萌,山水已醒,冬将去,春已来。
  立春不过四日,除夕便至,自今早醒来这府内的繁忙热闹就未停过,可不是,这好日子接着好时节一个又一个,就像一个个福气不停从天上掉在人身上,捡都捡不过来,虽然累得连歇口气的空闲都没有,可心里却累得高兴累的愿意,毕竟一年人团圆都盼在这一天,没有谁不想把这个年过好,叶寒也是。
  酉时天明辉,夜方早,离年夜饭还有段时间,叶寒也一时半会得不到休息。她自今早起来就没歇过脚,先是带领府内众人迎天祭祖敬地衔恩,后有各大别庄忙活了一年的年例都挑在今天这喜庆的日子送来,都需她亲自坐镇一一清点清楚,封存入库,忙忙碌碌大半天终于在酉时前能回合璧庭坐会儿喝口茶。幸好前几日就将来端王府拜贺的各地官僚家眷都给送走了,要是都积在这一天,就算把她分成两半,她一天内也做不完这么多事情。
  可叶寒天生就是个爱操心的主儿,这不,好不容易刚坐下歇了口气,连茶水都未喝一口就又问起府中奴仆的年余碎事,大到例银结算,小到今晚吃啥,细枝末节的事都认真问了一遍,生恐误了他人一个好年。
  夫人关心下人,是他们做下人的福气,常嬷嬷自是心怀感激,俯身回道:“夫人交代给老奴的这些事,老奴早已办好。按夫人的意思,年尾这月的月钱都是给的双份,下人们自是欢喜能过个好年,没有人不念叨感激夫人的恩德。”
  叶寒低眉笑了笑,有体谅,也有她身为人主的小心思,“这府内的下人辛辛苦苦忙活一年,盼的不就是这一天吗?多发点银子,下人们的兜里就能多攒点钱,也让他们觉得这一年没白幸苦一场,对来年也有个好盼头。”
  所以说这当老板的平日里再抠,但在年终奖这原则性问题上时该大方的还是得大方,你让为你打工的员工一个年的过不好,以后谁还替你卖命干活。
  常嬷嬷让站在一旁的丫鬟将账本拿来,然后接过呈至叶寒面前,“夫人,这是今日结算月钱的账本,您可要看看?”
  用人不疑疑人不用,常嬷嬷跟在她身边这么久,她的忠心叶寒早已看透,所以便挥了挥手让她将账本放置在一旁案桌上,很是信任说道:“你办事,我一向放心,这账本你就直接交给陈福,让他与帐房对账便可。”
  明窗微沉,寥寥落落下几缕幽暗,看来外间天色必是又晚了几分。夜愈近,人愈欢,华灯初上三两点,有阖家共团圆,叶寒青眉莞尔间,也心生有盼。
  “对了,”叶寒想起点琐碎事,一并问道:“浣衣房的苏琉璃,交代给她多给的钱,她可收了?”
  常嬷嬷笑着回道:“夫人且放宽心。苏琉璃那丫头虽认死理,不懂变通,若是直接将夫人的赏钱给她她必定不会接受,所以老奴便想了个折中的主意,借着浣衣房管事嬷嬷最近六十大寿的由头,将夫人这笔赏银化整为零都赏给了浣衣房一众人,浣衣房的管事嬷嬷得一半,剩下的人共分一半。虽说最后分到苏琉璃手中的钱不多,但对她家来说也能安安心心过个踏实年了。”
  “如此,也甚好!”这事是她今早才突然想起让常嬷嬷代办的,能做成这样她已经很满意了,“苏琉璃虽说是我端王府的下人,可毕竟不是签的死契。我去夏国让她冒着生命危险陪同,想想也觉得有些对不住她。日后你暗地里多帮衬下她,记得不要做得太明显,莫让她发现了,要知道这读书人的清高最受不得他人可怜。”
  这世间最难还的就是人情债,夫人又最不喜欢欠人,只好弯着路曲着法子把这份亏欠一点点还上,常嬷嬷自是懂叶寒这份苦心,但不是很懂她将这玲珑心思过多放在一个不必要的洗衣婢上,毕竟夫人是端王府的女主人,是堂堂端王嫡妃,她应该把心思和精力都放在王爷身上才是。
  借着叶寒主动提起夏国的由头,常嬷嬷顺势小心试探问道:“夫人,这戌时将至,这阖家团圆的年夜饭膳房应已做好。您看,是不是该传膳房将这团圆饭送过来了?”
  常嬷嬷在皇宫浸润多年,什么话该说什么话不该说,字字都要在脑子里精挑细选一遍才能凭凑成句,放心说出口,以免他人有心恶意挑刺从而惹祸上身,所以像方才过于冗长且反复的话着实让人听得感到有些累赘,好似她是故意、有心将一个个“团圆、阖家”的词有意说与叶寒听一般,至于其目的自是不言而喻。
  有时候雾里看花自有模糊不清的一番朦胧美,可弊处也显而易见,就像方才常嬷嬷婉转不点透的话,叶寒若是有心回避自能装没听懂随意糊弄过去,谁也拿她无法。但好在叶寒听明话中意后,脸上的浅笑只微微凝固一下,然后垂眸抬眼的瞬间又恢复如初,脸上的浅笑更是若月光皎白静泄流淌,平缓宁和,不见丝毫乱心之绪。
  “这事我已经提前跟膳房打过招呼,”叶寒平静说着,不见任何喜怒哀愁,“王爷军营事忙,花折梅也回不来,解神医又去了鹫岭深山寻药,今年这年是过不团圆了。膳房今夜做了这么多菜,我和阿笙两人也吃不完,还不如让他们把这团圆饭都送到军营里去,我这处不得团圆,让王爷与众将士今夜同乐一场,亦是团圆。”
  叶寒这话说得平静如流水缓过,常嬷嬷却听得心潮跌宕几回。从容平淡,不再执着,夫人这是看开了,但也是对王爷心死了,王爷彻底成了她话里一个可有可无之人,她可以平静地提起王爷,不乱颜色,她可以笑语盈盈说着对王爷的关心,但也只不过是一个情绝的妻子对丈夫例行公事的敷衍问候罢了,入不了心更听不出真心。夫人放手了,王爷应是如愿了吧?
  “常嬷嬷……常嬷嬷……”,叶寒连叫了几声,常嬷嬷才微微回了神俯身问道有何事,叶寒眼角一翘打趣道:“想什么呢,想得这么入神?”
  “……”,常嬷嬷眼眸低垂一下,然后赔笑回道:“老奴这不是在想,这膳房的团圆饭都被送到军营里去了,那夫人您和小世子今晚这年夜饭该吃什么,总不能随便吃点糕点就打发了吧?”
  叶寒眉眼忽生笑,顺着常嬷嬷的话打趣道:“有秋实在,还担心没吃的吗?”
  话方说到兴处,屋门垂帘半掀起,然后就见阿笙从外跑了进来,粉嫩雕琢的小娃娃穿着白裘厚披风,头上还戴着相连的挡风白绒斗帽,那粉嫩雕琢的模样真是好看极了。
  “娘亲!”
  见阿笙回来了,叶寒不住欣喜走了过去,“朱老夫子送走了,东西他可有收下?”叶寒边脱去阿笙身上沾满风雪的披风,边轻声问道。
  阿笙扬着小脸兴奋回道:“嗯,东西师公都收下了,师公还让阿笙向娘亲说声谢谢,不用担心他们。”
  叶寒把解下来的披风递给了常嬷嬷,手心捂着阿笙发凉的小脸,给他暖着脸,边叹着气说着,“娘能不担心吗?育荫堂房薄地冷,那方夫子又是个不会过家的大男人,估计连过年的年货都没备齐,你师公要带着朱家小姐去他那里过年,娘若不备几车年货一起送过去,你师公今夜的除夕饭估计都没着落。”
  这是朱老夫子来并州城过的第一个年,在这里无亲无故,按理说她应邀请他们祖孙二人一同过年。可因夏国之事自己与青川已互相生离夫妻情绝,朱老夫子对此心怀愧疚,一直认为都是他的错才造成她与青川走到今日这地步,所以无颜见自己,只好带着孙女去了方云中处过年。
  其实她与青川之间……叶寒心中不由泛起一阵苦笑,说真的朱老夫子真没必要对自己心怀愧疚。她与青川这段感情本就先天不良,后天畸形,他们之间存有的隐患太多,就像一个个埋在地下的火雷,朱老夫子只是不小心误踩中了,这才将他们两人的矛盾引爆了出来,所以这事真怪不到朱老夫子身上。 ↑返回顶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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