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75节(1 / 4)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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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缪曜文一个靠笔杆子吃饭的影评人,现在愣是发现他不具备恰当使用汉语的能力。
  对《螳》,对迟念,对卓然,他都无话可说。
  他能想到的话说出来,只会破坏掉他现在饱涨的情绪,写下来,更是会让这情绪寻觅无踪,他舍不得这样做,他试图留住此刻的心绪,延长它的存在时间,直到他可以恰如其分地去描绘它。
  他没法忘记陈罔市的脸,对,那不是迟念的脸,而是陈罔市的脸,在陈罔市身上,缪曜文找不出一丝迟念本人的痕迹。
  这是一种惊人的成就,演员在一个角色身上,彻底地杀死了她自己,以换取角色的诞生。
  那张破碎的脸自然而然地浮现在缪曜文脑海里,脸当然不可能碎裂掉,又不是什么恐怖电影,这只是个比喻,格外合适的比喻。
  碎掉的是陈罔市的灵魂。
  缪曜文现在觉得迟念为这部电影饱受困扰是正常的,贡献出这种级别的表演,哪怕她是个公认的天才,也应该付出代价。
  否则,这个世界未免有些太不公平了。
  电影里并没有制造任何会过度催泪的情节,缪曜文时不时觉得他应该愤怒,该为陈罔市鲜血淋漓地弑夫,为她在杀夫后的奸诈嬗变而觉得痛快,可他没有。
  想起那张狰狞凶戾的脸,缪曜文只觉得悲伤。
  毫无疑问,《螳》是一部女性主义电影,可它不止于此,它展示的是人性,身为社会动物的人类在世间永远无解的困境。
  不是只有女性才能深入理解陈罔市,如他这样的男人也可以理解,因为陈罔市首先是一个人,其次才是一个女人。
  何伟咳嗽两声,喉结滚动,讲出了他观影后的第一句评语。
  “艹,太吊了。”
  不是何伟粗俗,何伟跟缪曜文不一样,他是正经科班出身,在网络上聊起电影来,那专业术语简直一套一套的,文艺腔情感金句张口就是,早年迷倒过不少洋葱上的女文青。
  缪曜文此刻分外理解何伟,理解他的失语。
  什么是牛x的电影?这就是。
  最好的演员是能让观众忘记这是在表演的那种演员,最好要整个观影过程没有一刻想起角色以外的东西。
  迟念就是这样的演员。
  两个人相互无言,在街边站了一会儿,把何伟带进放映厅,然后忘记喝的啤酒一个人半罐喝了个精光。
  然后何伟问缪曜文想不想继续喝?
  当然要喝,为什么不喝?
  没有哪种时刻比现在更适合喝酒了。
  何伟读研究生时,来德国交流过一年,这一带他很熟,带缪曜文去了他以前常去的酒吧,这里是柏林文艺青年聚集地,电影节期间更是挤满了各种电影届从业人士。
  叫了酒,两个人在充斥各种语言的喧闹环境里,默默饮酒至天明。
  两个醉鬼在酒吧歇业后才离开,相互搀扶着回了酒店,缪曜文昏睡了一整天,到华灯初上时分才缓过劲来。
  梦里依然没能逃得过,迟念比酒强大,她彻底将他捕获。
  缪曜文觉得他从来没有如此喜欢迟念,对于陈罔市这个角色,迟念是不可替代的,只有她能演出这样的陈罔市。
  明星让人看见的是皮,演员让人看见的是骨。 ↑返回顶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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