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章 月色洗剑为斫贼(3 / 15)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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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姑爷这点小动静,还不至于让老妪忧心,毕竟此次大战,姑爷最大的裨益,就是武夫体魄。那个郁狷夫,估计从今往后,只要与自家姑爷问拳一次,就要多雁撞墙一次了吧。
  只是事后从纳兰夜行那边听闻,老妪当下依旧心有余悸。
  白嬷嬷小声问道:“天地劫难,何其凶险,姑爷为何要冒那么大的风险?”
  陈平安轻声说道:“先前游历北俱芦洲,对于云海天劫,雷池造化,都不算太陌生,其实两者运转的大道根本,规矩相似,所以我应付起来,才不至于太过手忙脚乱。所以说很多时候,运气,还是要讲一讲的,那场架,离真其实想得也不少,只是运气不算好。话说回来,换成我是离真,在剑气长城与人厮杀,早就该将‘运气’一事与‘厌胜’一物,计算在内,说到底,离真还是太……年轻了。如果离真经历过剑气长城攻守战之后,年纪再大点,会是一个很可怕的对手。”
  说到这里,陈平安自顾自笑了起来。
  倾力出拳与递剑,打杀离真,到底是一件痛快事。
  下一个被托月山魂魄拼凑重塑肉身的离真,终究不是离真了,只说魂魄“真我”,不说境界修为,比那靠着本命灯续命还魂的怀潜还不如。
  离真离真,果然是名字没取好。
  陈平安双手十指交错,大拇指相互磕碰,显得有些无所事事,不是当真不着急,只是拘得住念头。
  最早教他这种“心法”的人,是姚老头,只是老人说得太过空泛,在只是窑工学徒而非弟子的陈平安面前,又从来惜字如金,言语道理又少,所以当年陈平安只在烧瓷拉坯一事上多想,但是那会儿往往越想越着急,越用心越分心,又因为体魄孱弱的缘故,总是眼高手低,心快手慢,反而步步出错。
  真正让陈平安豁然开朗,能够将一个道理用在人生千百件事上的人,其实是第一次去往骊珠洞天游历的宁姚。
  人生道路上,出现任何问题,先压情绪,所有思虑,直指症结所在。
  宁姚的一言一行,干脆利落,从不拖泥带水,却偏偏又不会让人觉得有丝毫的大道无情,刻薄冷酷。
  所以后来游历途中读书,在一部史书上看到那句“冬日可爱,夏日可畏”,陈平安便感同身受。
  反观马苦玄之流的天之骄子,便是那炎炎夏日,大日悬空,管你人间会不会大旱千里,生灵涂炭。
  人生际遇,会悄无声息地决定每个人对道理的亲近程度。
  有些一见倾心,见之惊爱。
  有些见之无感,甚至是见之反感。
  难怪崔东山曾经笑言,若是愿意细究人之本心,又有那察见渊鱼的本事,世间哪有什么不可理喻的喜怒无常,皆是种种本心生发的情绪外显,都在那条条驿路上走着,快慢有别而已。
  崔东山泄露过一些天机,说他之所学,宗旨所在,便是将生死、七情六欲这些含糊不清的概念,设置出九条相对笼统的大纲,再细分出三十六种细则,在这纲目之外,还有三条最根本的计算规矩,相互间纵横交错,其实就是一座棋盘罢了。人之所想所思,每一个念头,都在这棋盘上枯荣生灭,为何起,为何落,皆是有理依循。
  这样的崔东山,当然很可怕。
  陈平安甚至冥冥之中有一种直觉,将来只要守住了东宝瓶洲,那么崔东山的成长速度,会比国师崔瀺更快,更高。
  所以就需要陈平安更像一个真正的先生。
  只传授道法、拳术给弟子,若弟子天资更好,机遇更佳,那么从他比师父道法更高、拳术更通天的那一天起,往往师父弟子的关系,就会一下子复杂起来。
  只传授书上道理给学生,教书先生自己立身不正,等到学生学问高了,又如何奢望学生愿意由衷敬重先生?
  白嬷嬷没来由笑道:“姑爷说那离真成长起来,会很可怕,可离真在死之前那一刻,一定觉得姑爷已经是一个可怕的人。”
  报应来得有点快。
  陈平安苦笑道:“我只希望所有对手,都觉得陈平安是个好说话好欺负的人。”
  白嬷嬷起身离去,轻声道:“就不耽误姑爷养伤了。小姐交代过,姑爷只管安心休养,城头那边,她和叠嶂、黑炭几个都可以照顾好自己。”
  陈平安点了点头,跟着起身,突然问道:“我和离真的那场厮杀,详细过程,没有流传开来吧?” ↑返回顶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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