九、亲吻(2 / 3)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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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没有安全带,没有固定装置,失重与超重反复角逐。你抓得到的只有718,错误操作几乎要惊动你的警鸣,思维却在这疯狂的飞行中甩开全部束缚,像一只在喷泉上被不断顶起的轻质小球,让你口舌发紧,让中枢飞速运转,想要在最高处尖叫,想要直坠大地爆成一团带火星的雾云。
  你的思维鲜有地失控,几乎无法思考,所以当战机沿着温室森林的玻璃穹顶俯冲时,你迷迷糊糊地才想起来提醒:“前面是昼半球与夜半球的分界墙,请立刻减速。”
  718听声音似乎意外地挑起眉:“您怎么不早说。”
  你从他怀里趴起来,想控制住战机的速度,恰巧他也是这么打算的,你们的手在操作盘上相撞,猝不及防中暴露出一丝慌乱,一瞬间失控的战机像喝醉的鸟似的偏倚了一下。等到你们终于缓住机身,却不知是谁错按了一枚按钮,悬挂在机身底部的一枚湮灭弹就这么轻飘飘地投出去。
  你飞快地操纵按钮与拉杆,启动应急装置把那颗微型黑洞般悠悠转转的炮弹强行收回弹壳里。炮弹在放出去的短短几秒内,蚀穿了温室的玻璃穹顶和下方茂密浓绿的森林植被,朝下望去仿佛绿调油画被蛀出个孔洞,好在没造成什么严重的损害。
  718在你头顶轻笑出声,你没来得及分析他这笑声的含义,目光扫过底下损坏的部分,陡然发觉一点不寻常之处。
  你的目光紧盯着:“降落战机,我要下去看看。”
  718操纵机体像敛翅的白鸟般轻飘飘地停落在玻璃穹顶上,随意问:“您发现什么了?”
  你沉默着打开门跳出去,站在炮弹灼蚀出的孔洞边缘向下张望,半晌,嘴唇缓缓收抿起,迟迟才冒出来的话语也不知是在回答718还是回答自己心中的迟疑:“下面有建筑物的痕迹。”
  718来到你身边,顺着你的视线望过去,葱郁的枝叶掩埋下,砖灰的棱角如入林的鸽子一闪而逝,的确很接近建筑的轮廓。
  “我去看一下。”你说,自孔洞跳下去,轻轻落在密密麻麻菌群织成的厚毯上,拂开细蛇一样垂落的软藤,朝建筑轮廓显现的位置走去,脑中回想着这颗行星的详细资料,地表的每一寸细状都储存在你的信息库里,在你的记录中温室森林里是没有建筑的,如果这建筑是某人偷偷建造的,不可能不被卫星天眼发现。那么只可能在行星归属于你之前这建筑就存在了,被植被和温室掩埋着无人发现。
  718跟上了你,浓密藤蔓掀开后一栋建筑展露在你们眼前。仅仅一层高,由传统的灰砖砌成,铁皮大门上布满利爪抓噬过的痕迹,玻璃窗只剩下锯齿的碎片,像一具被野兽啃干吃剩的骨架。
  你稍一用力,推开已经锈死的大门,潮湿腐败的灰尘味扑面而来,浓重的黑暗像某种发酵霉化的膏体一样软乎乎地摊出来。你将双眼调整成夜视状态,轻轻地走进去。
  建筑内部接近被搬空的工厂,废弃铁皮和墙角积起厚厚一层灰,已经有一小簇一小簇菌类在上面扎根。周围靠墙放着十几个巨大的休眠仓,你走近,透过被灰尘掩盖的混浊仓盖,看见沉睡在里面的庞大机械生物,只有基本的形体,钢筋铁骨粗犷地裸/露在外,跟你对比起来就好像精致芯片与粗糙钢铁管道。你认出这是特化的战用艾伯特人,智能和底层钢钉一致,但武装力量强大,是艾伯特对外作战中必不可少的战场绞肉机。
  这颗行星归属你之前曾是关押重犯的监/狱,这些机械人应该就是当时监/狱的守卫。行星被改造成居住星后,他们就失去了用武之地,被遗忘在这里。
  你按上仓盖,抹开一块手掌形的清晰,想检查一下他们是否还完好,带回去修一下是否还能投入工作,就这么闲置在这里太浪费了。
  你思考着,后上方突然响起钢铁轻轻碰撞和铁锈簌簌洒落的声音,巨大的黑影仿佛从后扑上白兔的野兽,完全遮住了你。你一愣,飞快地回头,后方的休眠仓不知何时轻轻打开了,在巨大机械体骷髅般的头部,两只鲜红的视灯悄无声息地亮起,羽箭般将你锁定。粗重的上肢由十片长而弯的尖锐钢片组成,极速旋转拉出混浊的刀光向下挤压视野,几乎在你回头的瞬间就逼近你的鼻尖。
  身前的机械体也悄然启动,朝你伸出钢铁握爪。
  你的武装模式在瞬间启动。你没有躲闪,你的身体不会被任何东西损伤,疼痛并不影响身体机能。你无需躲闪。
  可是有人推开了你。
  你一趔趄几乎要跌倒在地,一瞬间分辨出是跟在你身旁的718在电光火石间推开了你,他自己却失去了躲避的机会。
  砰。
  钢铁手臂在他前后相撞,中间的肉体被碾得粉碎,骨骼折断扎入内脏和皮肉碾磨的声音湿粘粘地混合在一起,几乎上下折断的身体呈现出难以形容的角度弯曲,垂挂在锈铁臂膀上,垂死的喃喃被掩盖得几不可闻。十片钢铁弯刀还在飞旋,大量的血液,皮肉,骨骼碎片被绞成轻飘飘的絮状浇在你全身,像火山口喷发的岩浆雨,灼烧着沾染的每一寸。
  你凝滞地眨着眼,意识回笼时已经扭断了两只机械臂,捏碎了他们钢铁骷髅的头部,收拾起地上破碎不堪的身体,僵硬而快速地往战机那里移动。
  你打开门将718放下,却不敢看他的现状,你总觉得全身的系统都不能很好地运行,电磁流狂乱地窜动,身每一部分都短路般幅度细微地痉挛着,血液粘在皮肤上不断腐蚀着你。你感到一种从身体深处袭来的不适感,有点像在虚拟环境中某次吃撑了胃部翻腾欲呕的感觉。你的思维紊乱不堪,启动战机前往基地的一系列动作几乎是不经大脑由手指本能发出的,也多亏了你对于操作的熟悉。
  回到基地,把那些鲜血淋淋几乎不成人形的组织物送入医疗室后,你靠着墙的身体缓缓下滑到地面,紊乱的电流在听觉系统沙沙作响,没有原因地感到深入骨髓的疲倦。
  你感到困惑,你无法理解,718受的伤和你曾经对他做的实验并无区别,你从来不觉得这有什么值得在意的,就像起终点一致代表位移为零,他总会被修好,不留痕迹,痛感和水面的涟漪一样迟早会消退,等同于从未受伤。但为何这一刻全身上下都在叫嚣着你听不懂的东西,你直觉自己身体上缺少了某种功能,就像曾经的味觉,因而无法接受到相应的信息,你试着去找寻,皎洁干净的幕布和纯洁无瑕的记忆告诉你,什么都没有。
  盲人站在灿烂的晴天,阳光充斥满空气,可她看不到光。
  你把下巴搁在交迭的双臂上,一秒一秒记着时,这次修复的时间格外长,你告诉自己无需担心,718的脑没有受损,只要脑还完好,哪怕其他部分都没了,艾伯特的医疗技术也能造一个和以前完全一致的躯体出来。他很好,无需担心。
  你数到第叁个标准时,医疗室的门才打开了,你起身过去,医疗员告诉你718的身体破损严重,大部分经过了重塑,目前已经修复完毕,但精神受到的损害无法抹除,这个时候需要休息。 ↑返回顶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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