月重圆(1 / 4)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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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大军出征,一去连月,云安只能靠着零散的战报拼凑二郎的境况,然而,也不过就拼出了三个字,他活着。其余胜败如何,有无受伤,或是人在何处,一概不得而知。
  为了能让等待的日子过得快些,云安便领着临啸、素戴,随许延一道,帮着军医照料起伤兵。燕州的十月滴水成冰,接连的大雪,四处茫茫,衬得将士们的鲜血更加猩红刺目。
  一个寻常的傍晚,风雪初霁,云安料理完最后送来的伤兵,已累得直不起腰。她没有回帐歇下,略作喘息,走到了营门,挨着根柱子发起呆来。天虽晚了,但白雪映照着,仍能望到远处。
  “身上都是血,回去洗洗,换身衣裳吧。”
  许延来了,他也刚停手,各处不见云安,便知她在此处。自郑梦观走后,云安隔三差五便会这般,而每每皆是失落而回。
  “换了还会沾上,不知何时又会送来一批。”云安倒未太过入神,转过身勉力一笑,却道,“为什么要打仗呢?多少人丢了性命,又有几人能留个全尸?有幸被抬回医治的,更少了!”
  这话透着伤感,冰天雪地之中就更显悲凉,许延叹了一声,眼中不觉一阵潮热:“为国征战,古来如此。若不灭了乌梁,消除北患,子子孙孙,还会有更多人受苦。所以,忍一时之痛吧。”
  云安岂会不明白这样简单的道理,可每日经历,难免煎熬痛心:“先前有个男娃,不过十四五的样子,却硬说自己二十岁。再一问,家中父兄已接连战死,只剩他一个了。他说他就想杀敌立功,用朝廷的奖赏回乡成家,生儿育女,延续香火。他求我好好医治他,别让他死在燕州,可他伤在要害,只撑过了两日……”
  说到这里,云安已是哽咽难言,她可怜这场战争中所有无辜的生命,又为自己的渺小无力而感到深深地歉疚。她忽然有些后悔,后悔当初支持二郎的梦想,还亲手将人送回了流血的战场。
  许延不料云安会这么沉浸伤怀,但想她有如此切肤之感,关键还是因为心爱之人也在征战,便忙劝道:
  “别伤心,我们就快赢了!你想啊,郑将军不是寻到乌梁的短处了么?乌梁虽是强敌,但乌梁王凶悍暴虐,不知修德,已惹得部属上下怨声载道,如此人心不齐,岂非亡在朝夕?”
  这一点,郑梦观倒是同云安解释过的,为的也是让她心中有底,安心等候。
  那一时,二郎独自游荡在罴差山下,巧逢乌梁王的信使到漠北的统叶部传令调兵。统叶部的首领是乌梁王的亲弟,早年与乌梁王争位落败,一向面服心不服。
  此次朝廷大举进攻,统叶首领大有作壁上观之意。二郎便想,若能再行离间,使兄弟彻底反目,再假意扶植统叶部与乌梁王骨肉相攻,挑起内变,则乌梁自然溃亡。
  二郎的计策得到了包括韦令义在内的北庭诸将的一致认可,韦令义更亲自潜入漠北,以北庭节度使的威信取信于统叶首领,与其定下了同盟之约。故此,等到大军出征之日,实则北庭军已有五六分胜算在手中了。
  云安将这些事在脑中过了一遍,好歹也有些许安慰,便作一笑,点了点头。
  就这样,云安在忙碌中熬过了一天又一天。
  十月末,乌梁王败退肃州,却又率残部趁机入寇临近的河西数州。
  旬日后,皇帝改嫡将胡绩为通漠道行军总管,受韦令义调度,自定州驰援河西。
  不过五日,胡绩大破河西,乌梁王不敌,孤身逃遁。
  至腊月初,漠北固阳岭传来消息,乌梁王为队将郑梦观擒而杀之。
  三月有余,这是云安第一次,真真切切、详详细细地知晓郑梦观的行踪。他不仅依旧活着,而且越战越勇,竟手刃了乌梁王。
  仗打赢了,他大概快要回来了。
  ……
  临近元日,分散在各处的北庭诸军渐次会师回营,云安盼了多日,却没有看见熟悉的身影。这一次,不见郑梦观,也未见韦令义,她连可问的人都没有。她开始怀疑,是否先前的消息出了差错。
  直到,一个难眠之夜后的清晨,云安恍惚间起身,目光迷蒙间,忽见那人闯了进来,肩头载满千山风雪,眉眼饱含十里云波。
  “你……是?”云安揉着眼睛,怕是梦,不敢惊破。
  那人不答,步步走近,步步笃定,他去捧起云安的两颊,掌心是温热的。“云儿,我的云儿。”他轻唤,口中呵出白气,是热切的,“云儿,我回来了,再也不离开你了。”
  不是冷的,能摸得到!云安猛一昂首,盈盈双目,衔接了那泛滥的云波,她终于毫无顾忌地扑上去:“我想你!我好想你!”
  两个人紧紧相拥,这场景不是第一次,却比先前任何时候都庆幸,都珍贵。 ↑返回顶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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