七、篝火(2 / 3)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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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718回答:“干扰指令信号。那次算是比较好运,猜出了信号频段。”
  你定定地望着他,他坦然回应你的目光,双眼映着火尖有点亮晶晶的,“在想什么?不相信我说的话?”
  你挪开视线:“在想如何改进指令信号让任何人都没可能'好运'地猜出来。”
  718隐约弯起眉毛,眼底泛起微笑的涟漪,看起来心情相当不错。
  架在火上的肉慢慢被烤熟,散发出难以忽视的气味,你不知道怎么形容,就好像有什么毛茸茸的东西蹭着嗅觉神经,让人想到阳光电能地热一系列暖和满足的东西。你的目光像驱光的飞虫,不由自主地移过去,气味具现化为白雾,佐料粉完全渗进去,白嫩的肉块已经裹上酥脆微金的边,内里的动物油被火苗诱导着从肉缕中淌出,与熟透的蜂蜜混合,亮晶晶的,滋滋作响,像高温锅炉上即将融化的黄油块,果真和营养剂完全不同,让人想尽快……尽快干什么呢?
  大概是你盯得太专注,718有点好笑地问:“要尝尝吗?”
  你正想着尝尝也不是不可以,他又略带遗憾地说:“还记得我们的协议吗?一个条件换一份信息,今天的条件已经用来换沙盘对战的谜底了,所以食物……”
  你哦了一声,目光很快暗下去,抱起双膝,垂眼把下巴搁在交叠的手臂上。
  718眨了眨眼,眉梢眼间又浮出无奈的情态,“这次不算行吗?”他似乎对什么妥协了,捡起架子上一根木签递过来,看着你的目光中含有微量但柔和的包容情绪。
  你很快抬起头,既然是他自己的决定,那就不算你主动违反协议。你没有多少犹豫地张口,咬上顶端那块冒着热气闪烁着金波的肉块,慢慢用牙齿把它推进去,用舌头接住,小心得好像咬着一枚正欲爆炸的微型炸弹。舌尖和上颚感受到的先是滚烫,然后是酥中带脆的微妙触感,然后就没有了,空白的感觉淹过舌面,让你有些茫然。
  718观察着你的神色变化,问:“您没有味觉系统?”
  你摇了摇头,不太清楚,你从未进过食。
  718轻啧了声:“遗憾。”
  你将那块烤肉完全嚼碎后咽下,你体内的能量转化器会将它完全分解转化为能量,没有浪费,但那块触觉上的空白总让你觉得存在缺憾。肉质里到底包含着怎样的化学反应?如果你有味觉又会尝到什么滋味?你好像一个悬疑小说读到最后却发现精彩揭秘被撕去的人,陡然加剧的好奇与无能为力糅合在一起,摩擦出烦躁的火花,最后只能接着把下巴往手臂里埋。
  和你相反,718倒是愉快地享受完了所有食物,结束时还请求到:“明天我能接着来这里吗?”
  你低低地嗯了声。
  退出虚拟环境后,你开始思考怎么解决味觉的问题。
  改造身体安装上味觉系统不可行,你只是你这具身体的使用者,并非拥有者或制作者,你没有改造它的权限和能力。你的思维在维谷困境中徘徊许久,最后想到了08传送来的旧人类数据。
  你花了一个晚上改造你在虚拟环境中的身体,以09的数据为基础,额外加上人类女性的生理构造与感官。到了第二日,你以一个人类的躯体在虚拟环境中的那片森林里苏醒,718不确定地打量着你:“看起来没什么变化,您现在用的是人类身体?”
  “是。”你原以为人类身体和机械身体区别不大,这声回答出来却吓了你一跳。它和你原本的声音很接近,却又有那么多不同,更柔和,更鲜活,更有起伏,仿佛初春逐渐解冻的河流,本质还是相同的,却因为少了限制而流淌得更自由轻快,敏锐反映着每一丝情绪变化。
  718低下眼,没多说什么,接着以昨日的流程制作食物。你好奇地在身上摸摸碰碰,像个穿上新衣服的孩童,触觉反馈倒与平常无异,只是这具躯体变得异常温暖柔软,收紧手指能感觉到皮肤柔韧弹性的拉伸感,淡色红晕像游鱼一般随活动在肤底时潜时浮。呼吸自觉地进行着,不知哪来的嗡嗡声在耳膜上流淌,紧张的情绪真实反映为心脏的愈发鼓动,好像里面有什么正要破壳而出。
  你活动了几下,忍不住张开嘴唇,剧烈地、主动地呼吸,空气掠过舌面留下淡青的味感,纳入扰乱寂静的体内,所到之处每一寸都是活的,每一寸都在运行。
  直到718制作完毕,你还没能从人类身体的新奇感中走出。他把木签递给你,你慢慢地咬着,滚烫,微酥,弹性。接下来是昨天空白的那部分,但你很难形容,如果一个天生的盲人某天突然获得视觉恐怕也会一时失言。空白的味觉系统炸开各色烟花,你感觉芬芳香甜的滋味在融化舌尖,往舌头里渗透,诱导刺激着口腔就要分泌出什么,于是你飞快地捂住了嘴。当你认认真真彻底咀嚼品尝完毕后,蛰伏的余味又从舌根温柔地漫出来。
  718一直望着你,被你严肃郑重的品尝态度逗得笑出来。你抬头看他,718眼底的蓝海被火光炙烤着,显得暖和而静谧。他低头把空木签扔进火里,看着火星一闪而逝,突然说:“他们叫你兔子。”
  你感觉口腔系统还不能很好地运行,含糊问:“什么?谁?”
  “第八辐射区那些反叛者们,”他望着你纯白的短发与殷红双眼,笑得有点揶揄,“还都说自己是长腿的萝卜,被一只兔子追着跑来跑去的。”
  你学着他把木签扔进火里,心里觉得自己的外号应该更有威慑力一些。
  718不知从哪里摘来一种细长的植物,点着后稍微一抽,薄薄的烟雾呈水纹形漫开,像他口中那些反叛者的亡灵在蒸发消散。他慢慢说到他给那群反叛者当了两个月指挥官,关系称不上多亲近,但基本熟悉,这群人可不是为了自由献身的孤胆英雄,大多是在原住地实在过不下去出来捞点灰色利益,一部分干过脏活儿,一部分就是从监狱里放出来的,还有一部分就是为了享受与钢铁秩序作对的快/感。有个分队长叫艾布特,喜欢拼酒和逞凶斗狠,但一直挂念着自己被别人领养的女儿;有个后勤叫伯尼,有点狡诈的性格,什么物资都给自己多留一份,打牌从来不肯按规矩来;有个医疗兵叫迪恩,读过几年书所以瞧不太上反叛者,医术的确很高超……
  你听着他讲述那群反叛者,在你手下死得无声无息早已变成一摊苍白组织物的人,他们有名字,有生活,有家人,有自己憧憬的未来。逐渐地,他们一个个从讲述中走出来,围坐在你们面前这簇火焰边,打牌拼酒,嬉笑怒骂,时而爆发出火焰般的大笑,时而因为某些小事大打出手。和艾伯特人完全不同,吵吵闹闹的,快要燃尽般彰显着自己的生命力,但他们活着,他们都活着。
  你突然问:“你恨我吗?” ↑返回顶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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