十八、灾后一场戏(2 / 5)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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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当田震再次进了公社指挥部那座帐篷,发现里边已经发生了天翻地覆的变化。中间对着两张崭新的桌子,周围搁着四张长排靠椅,篷壁上挂了伟人画像,贴了“人定胜天”的宣传口号,桌上、地下撂着墨迹未干的标语口号,都是欢迎上级视察团的。周忠贵挽着裤腿站在桌前,左手掐腰,右手拿着一个中号排笔,正在写欢迎标语,史祖军站在他的一侧,不停地发出赞叹声,而肖大嘴坐在桌前,不停地拨弄算盘,不知道计算什么。别看周忠贵是个工农干部,但是口才好,书法好,公社里的一些大字标语、宣传栏经常出自他的手。
  看到田震进来,周忠贵将排笔轻轻担在了黑色的墨汁盘上,慢慢朝田震走来说:“你下村了,我们根据上级的通知精神,开了个党委会,决定……”
  “社员回家,劳力下田,是吗?”田震打断了周忠贵的话,问道。
  周忠贵听出田震不太满意,却依然坚定地点点头。
  “老周,你想过没有,就这样摆龙门阵,一是群众的生命有危险,再就是错过了争取领导的机会,治河工程还要无休无止地拖下去!”
  打算盘的肖大嘴抬起头,望着田震,眼里充满了焦忧。而史祖军却浮着不太实在的微笑,对田震说:“田社长,社员回家,劳力下田,这些要求都是县里提出的,张部长亲自打的电话啊。”
  田震蛮不服气地答道:“老史,上级说得也不一定符合实际啊。张部长分管上游灾区,他们许多村庄没进水,社员回家不是不可以,可是下游灾区呢?许多村庄进了水,土坯房有的倒了,有的是危房,住在里头太冒险了,再说了……”
  他本来要讲用灾民感动专署领导,进而争取治河立项的想法,觉得讲多了没有必要,便赶紧闭了嘴。
  “不要辩论了。”周忠贵接着田震的话儿,不容置疑地说。“灾民回家,劳力下田,既是上级的要求,也是党委的决定。”
  周忠贵越是用这样话施压,田震越是不服气,他说:“上级的决定,党委的要求,也要顺从民意,实事求是!”
  “老田,你太过了吧!”周忠贵严厉地瞪着田震,但声音非常低沉,可能他考虑到了帐篷外边的巡堤民兵。
  “是啊,老田你不能这样无视组织。”史祖军也斜着眼抨击田震。
  肖大嘴“哗”地一推算盘,对史祖军说:“老史,咱有事说事,别上纲上线好吗!”
  “吵什么,你们吵什么!”周忠贵先是对着肖大嘴,后又瞟了史祖军一眼。“你们还注意不注意影响,真是的!”
  说完,周忠贵背着手就要朝外走,还想说服他的田震问他“到哪里去”,周忠贵迈出了帐篷,才撂下一句:“我也不知道,你也别找我!”
  就这样,周忠贵闷着一口气儿走了。田震知道他这是故意躲避自己,可是又有什么办法呢?
  就在周忠贵走了没多久,史祖军也找理由出去了,这样,帐篷里也就只剩下了田震和肖大嘴。没了别人,肖大嘴的英雄气概也焕发出来了,他噌地站起来,为田震打气道:“田社长,我理解你的想法,灾民撤退,不但存在隐患,还隐瞒了灾情,不利于治河工程的立项,治理青云河,可是你的一块心事啊。你不是跟谢书记有面吗,向他反映啊。”
  肖大嘴这样说话,只能让田震苦笑。这个老伙计虽然能干事、心肠好,就是嘴巴不严,畏惧权势,嘴巴不严是天性,畏惧权威是有想法,谁不想进步啊,可得罪了一把手进步可就难了。田震不便再跟肖大嘴说什么,很义气地朝他笑了笑,也走出了帐篷。
  大雨过后,地下潮湿,太阳落山后,空中的热能吸起了地面的水气,形成了浓密的夜雾。田震行走在雾中,听到了吵吵嚷嚷的嘈杂声,看到了一簇簇移动的灯火,估计那是回迁的灾民,他们手中有电筒、有马灯。在青龙庙前,他发现了一盏挂在树杈上的马灯,灯下站着手腕上挂着铜锣的陈铁掌。
  “这是怎么了?”田震开口问陈铁掌。
  “我带班巡坝。周书记特意安排的,沿河十个村,听到锣声,灾民就返回埠岭避险。”
  “铁掌,你说这个时候灾民返回村里,好还是不好?”
  陈铁掌低头心思了一会儿,才抬头答道:“有险情,万一葫芦口出事,麻烦就大了。”
  “还有吗?”
  “没了逃难的灾民,灾情就被看轻了。”
  “说的对啊!”田震先给予了肯定,又启发道。“铁掌,灾情被看轻了,上级就不重视青云河的治理了,那样,青云河还是祸根啊。”
  “可,可……”陈铁掌似乎有难言之隐,吞吐了半天,才讲出了藏在心里的话。“周书记知道咱俩的关系,一再告诫我,要听党的话,没有他的指示,谁也不准擅自敲锣。”
  一听周忠贵已经提前做了工作,田震也就没再难为陈铁掌。
  “老陈,你看到周书记上哪里了吗?”田震认为当务之急是找到周忠贵,离了他,谁也改变不了眼下的局势。
  “他在这里转溜了一圈,就走了,到了哪,我也说不上。” ↑返回顶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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