十六、上纲上线(1 / 7)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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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谢天谢地,麦后这场连阴雨终于没形成洪灾,滚滚的河水满满的,咣当咣当的,却就是没咣当出来,有惊无险地溜走了,满地滚淌的雨水任凭如何猖狂,终究成不了气候,在村里横行霸道了一气,便乖乖奔向了就近的湾塘,百姓的房子安然无恙。大雨落成了涝灾,是不幸当中的大幸,人们一是感激老天爷,约束住了河水,再就是感激田震,他让兴建湾塘,拯救了黎民百姓。这事儿虽然周忠贵压着不让说,但群众心里有数。
  虽然没形成洪灾,但涝灾也够头痛的。你看岭下的那片大平原,白光光、水汪汪,水深的地方,玉米苗不露头,高粱穗子就像凫在水上的蛤蟆。常言道,洪灾来得快去得快,涝灾来得慢走得慢。而且人们对付洪灾还有不少套路,但对付涝灾似乎就束手无策了。夏秋之际的涝灾,虽然不会绝产,对农作物也不会有毁灭性打击,却能够影响秋粮产量,拖延秋耕农时,耽误小麦种植。所以上级下了死令,农村的其他工作暂时往后放,先集中精力抗涝排涝,保秋收保秋种。按照分工,田震仍然分工沿河十个大队的抗涝保丰收,他去找秦国良商量办法,秦国良无奈地说:“我是学农作物的,不懂得治水,眼下我给你的建议只能是更换小麦品种,因为我们过去实验的小麦良种都是抗旱耐旱的,涝洼地里应当使用抗涝耐涝品种。”
  田震又把百草村大队的干部们集中起来,召开“诸葛亮会”,争论了一天一夜,大家也没想出个对付涝灾的好办法。于是,田震让陈铁掌准备了十口袋金灿灿的玉米,抬到了场院里,摆在没套的马车上,然后让人敲锣,招呼各路神仙来献策献计。等一大帮好事的乡亲围了过来,田震跳上马车,扯着嗓子喊开了:“社员同志们,如今遇上了涝灾,我们这些当干部的实在没辙了,所以也学学刘玄德拜丞相——谁要是有抗涝涝排的好主意,你上前来,只要管用,立马扛着一袋子玉米回家。”
  陈铁掌也站在马车旁敲边鼓,大声问道:“谁先来?”
  重赏之下,必有勇夫。有几个人走上前来,说了一些点子,可还没等田震说话,就让陈铁掌当场就给否了:“你们这些不行,干部会上早就议论了。”
  这时,从人群里走出了一个白胡子老头,捋着胡子说道:“抗涝的事儿,咱说不准,但中华民国二十六年的一桩旧事,倒是值得一提。”
  他清清嗓子,又说道:“那年,韩主席(韩复榘)一声令下,胶东半岛从南到北,拦腰挖了一条两米深的大战壕,说是防备海上登陆的东洋兵。结果,东洋兵没从海上来,战壕也就成了摆设。不过兵家的工事没用在正道上,却歪打正着,帮了我家一个大忙。众乡亲知道,入社前,我在岭下有一块水浇田 ,靠着凸地的小湾,有一年我给春苗放夜水,多打了一个盹,把地灌饱了,可正当我为水涝犯愁时,忽然发现地里的水窝不见了。我就纳闷啊,这水都跑到哪里去了呢?围着地头一转,明白了,积在地里的水顺着地势溜进了大战壕里。眼下地里水涝,咱要是纵的横的,在地里挖两条大沟,说不定也能把积水引走。”
  白胡子的讲解,闹得田震眉飞色舞,他从马车上跳下来,对陈铁掌说:“别愣了,把这袋粮食扛老人家里去!”
  “全部吗?”陈铁掌觉得奖赏过重,又问了田震一句。
  “全部!”田震答道。“这点奖励算什么,大队里不是有豆油票吗,多给他二斤。”
  公社开抗涝会议,主要是推广百草村大队挖排水沟的经验。可有人提出了一个问题,地里水汪汪的,单靠人工挑大沟太慢,最好是把公社的拖拉机派上用场。散了会,田震便来到了公社农机站,已经改任农机站站长的王大光告诉田震,拖拉机投入挖沟,最好是加上推土挡板,农机站的拖拉机履带的和轮胎的各两台,到县农修厂装配,至少得半个月的时间,还得花一万元,这样不仅耽误农时,还给公社里带来经济压力。田震问有没有别的办法,王大光别有意味地笑道:“有是有,但你得找毕站长。”
  甭说,这个毕站长一定是毕克楠了,但为何要找她呢?田震还不明白。王大光告诉他:“水利站里有个能人,对机械特有灵性,他会改造拖拉机,因为我们曾经请他帮过忙。”
  “是不是姜元成?”田震顿时想到了他。
  王大光点点头。
  于是,田震利用晚上回家,跟毕克楠谈起了姜元成的事儿。没承想,毕克楠听后,先问水利站的公务自行车什么时候给配齐,田震压住心火,对她说:“尽快。”
  这样,她才对丈夫说:“那好,你去找赵尔芳吧。”
  这,田震就糊涂了,姜元成是水利站的人,找他做事为什么要跟民政助理说呢?
  毕克楠这才告诉丈夫:“姜元成一直在想赵尔芳的好事,有些话,我说他不一定听,但赵尔芳说就两回事了。你不想想,改造拖拉机,是农机站的事,姜元成即便不干,咱也拿他没办法。”
  没办法,田震吃完了晚饭,只好去了办公室,让通信员去找赵尔芳。
  对田震早就有所企图的赵尔芳听说田震叫她,在家里故意换了件旧衣服,并将头发拨弄乱了,再稍微梳了一下,装出疲惫的状态出了门。她这样做,是别有一番用心的。现在,公社干部都分片包队抗涝,她得装出历尽辛苦的样子,因为她清楚田震是个敬业的人,敬业的人往往不喜欢浮华的女人,所以她得装成很朴实、很敬业,况且她天生是副衣服架子,穿什么衣服都不影响她独特的风采。赵尔芳不像土生土长的毕克楠,从小长在海滨城市,父亲是旧职员,母亲是护士,姑姑在美国,为了紧跟形势,她才投身革命,并屈身乡下。当丈夫失踪后,她曾一度消沉,觉得生活天昏地暗,直到田震的婚姻状况暴露出来,她才看到了生活的曙光。她是一个充满幻想的女人,总想有一天取而代之毕克楠,堂而皇之地成为社长夫人,可没想到,田震虽然性格外向,但对个人的感情隐藏得很深,很少跟人谈论自己的婚姻,对周围的女人也保持着冷静、淡然的关系,尤其是对自命清高、爱好打扮的赵尔芳,始终维持在工作关系的范围之内,让赵尔芳毫无空子可钻。这样久了,忍受不住寂寞的赵尔芳便开始寻找新的目标了,但是在偏僻一隅,她又能找谁呢?就在这个时候,天天琢磨女人的姜元成瞄准了她,逐渐向她靠近。起初,她根本就没瞧得上姜元成,除了忌惮他的历史问题,还看不上他的工人身份,她是堂堂国家干部,怎么也得找个国家干部吧,所以她对姜元成一直爱理不理。到了后来,姜元成主动给她打造了一对沙发,并帮她制造了一套乡下少见的土暖气,她才给了姜元成笑脸。再往后,姜元成的手艺逐渐显露了出来,成了公社里小有名气的小能人,她对他的看法也慢慢在改变。而姜元成也会投其所好,利用耍手艺赚来的小礼品经常收买赵尔芳,善于利用男人的赵尔芳也就跟姜元成保持着一种说不清道不明的关系。当然这种关系是很脆弱的,一旦田震出现,她就会立马大转弯。这下,公社大院里的路灯已经放亮,赵尔芳快到田震办公室时,突然收住脚步,四下张望了一下,见没人,便掏出早已撒了珍珠粉的白手绢擦了擦鼻子和双颊,然后挺着身子,迈着轻盈的脚步敲响了田震的房门。在这个大院里,她虽然比不上尤蕴含隽婉,但身材绝对是压倒群芳的。
  赵尔芳进房后,看到田震在桌上画一张什么图纸,转身轻轻掩上了门,田震似乎意识到了什么,先让她坐下,然后走到窗前,推开了窗户。这样,屋里的一切对外边的人来说也就一目了然了。田震回到了办公桌,坐下后对坐在对面的赵尔芳说:“你今天很朴素啊。”
  还没等对方说话,他直接转入了正题:“小赵,公社想把拖拉机改造成推土机,用于挖沟排涝,你帮着推荐个技术能手好吗?”
  赵尔芳听出今晚纯属工作谈话,也就暂时放弃了来时的一些想法,跟对方周旋着说:“田社长,你是不是忘记了,我是民政助理啊。”
  虽然官场上田震不太灵通,但平时对话他还是非常机智的。他不苟言笑地对她说:“就是找你这个民政助理呢。这些年,部队为我们培养了大批人才,你对退伍军人是心中有数的。”
  她扫了他一眼,呵呵笑道:“田社长,你就别绕圈子了,你是不是想让姜元成出手啊。”
  还没等到田震回应,她又说道:“这就怪了,姜元成是你那位的属下,你何必找我呢?”
  田震双手攥在一起,撑在桌子上,然后将英俊的下巴搁在上面,微微合目,眼光打在桌面上,却不说话。
  她猜出田震已经清楚了她跟姜元成的关系,低头想了想,然后抬头说:“这个忙我想帮,但是……”
  “说。”
  “但是,这恐怕是额外的任务吧,你得给人家个说法啊。” ↑返回顶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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