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95节(3 / 4)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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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不过,再怎么窘迫,潘金莲的那两个嫁妆箱子还是好好的放在楼上,他连开都没敢开过。
  武大忐忑不安地瞧她,做好了再次挨骂的准备。抬头一看,半盆菜羹和剩炊饼还在桌子上摆着,可没心思再吃了。他立刻知趣地站起来,开始勤快收拾碗碟。
  潘小园哪有心思骂他,只是简略地说:“不能再这样下去,咱们得想个办法,开源节流……”
  每个月的房租是造成赤字的罪魁祸首。为什么会这么贵?难道武大会不清楚,凭着他卖炊饼的那点收入,如何消费得起阳谷县中心地带的二层小别墅?
  如果是当年在清河县,没有房租的开销,那么武大这般贱卖炊饼,还不至于到亏本的地步。而眼下加上每个月两贯的房租,这个家便是天天赤字警报。
  可见武大只会固守以前的习惯,一点也没考虑过变化带来的挑战。
  眼下这栋房子上下两层,一共四间房屋。一层是作坊,二层是楼,两个小小院落,十分宽敞整洁,住五六个人都够了。
  现在她明白了,武大之所以有底气租房,完全是靠了卖清河县老房子的那八十贯。说不定这钱还曾用作保证金,东家才肯把房子租给他。
  武大有祖传的老屋,好好的在家乡清河县住着,为什么非要搬到阳谷县来租房?回忆原著,似乎是因为,自从潘金莲嫁了他,县里有几个奸诈的浮浪子弟,天天在门口骚扰聒噪,叫着羊肉落狗口。因此,武大在清河县住不牢,才卖了房子,搬来这阳谷县,在紫石街赁房居住。
  总觉得哪里不对。
  潘小园一拍大腿,忍不住一声“卧槽”。清河县有小流氓,难道阳谷县就没有吗?今天上午,王婆刚刚帮自己骂走的那些人,难道是专程从清河县赶过来的?
  小流氓到处都有啊。只要她潘金莲和武大郎这对奇葩夫妻存在一天,就会有人来骚扰一天。就算阳谷县人不知道她潘金莲的过去,就凭王婆这种情报大王,姑娘媳妇家长里短的说上一阵子,也迟早能八卦出来了。武大的外号“三寸丁谷树皮”,不就已经从清河县飞速传播到阳谷县来了吗?
  也就是说,因为要摆脱小流氓才搬家,这个理由根本说不通!
  武大也许看不出有什么不妥,也许他以为,搬了家,就会彻底掀开一页崭新的生活;可他身边的人,潘金莲,还有过去的邻居街坊,难道不会提醒他?
  ——“大郎,你真的要搬去阳谷县?你可要三思啊!万一阳谷县也有浮浪子弟薅恼,你怎么办?难不成再卖一次房子,再搬一次家?”
  可是没人提醒他。
  甚至,周围的人应该是鼓励他搬家的。在古代老百姓的心目中,离开祖辈居住的环境,放弃祖传的房屋产业,是需要多么大的决心和勇气啊。愚公宁可移山也不愿搬迁。没有街坊邻里的撺掇,武大一个人,定然不敢做出这么大胆的决定。
  潘小园觉得自己心跳加速。这一连串电光火石的分析,隐隐让她嗅到了阴谋的味道。
  武大郎之所以搬家,是……被他周围的人集体忽悠的。
  原因不明。
  这个充斥着柴米油盐家长里短的世界,也许远不像它看起来那么简单。
  第二天一早,外面的梆子刚敲五更,潘小园就听到卧房门外窸窸窣窣的动静,武大起来打洗脸水了——要卖五文一个的雪花炊饼,要发财了,睡不着哇!
  虽然王婆给他们估了个十文的价,但潘小园心里也清楚,这其中带着七八分客气。便不顾武大可怜巴巴的目光,坚持定价五文,让他先出去卖一天看看。
  至少,从昨天贞姐和王婆的眼神儿来看,销路不会差。
  于是放心让武大出门。撩起帘子的瞬间,冷风呼的一下灌进屋来。寒冬腊月,天刚蒙蒙亮,好像糊了一层灰。街上土都冻得硬了,只有武大一个赶早的生意人,浑身厚裹着棉衣,顶着北风,一小步一小步地走。
  潘小园看他的棉衣已经旧得出絮,忽然想,这些日子攒下的银钱,足够给他做一身新棉衣吧?眼下年关将至,性急的人家,已经开始张罗着购置桃符灯笼剪纸之类,门口堆上了大大小小的年货——确实是个做新衣的好时节。心里盘算着,哪天到县衙门口的布店裁缝店去一趟。
  在房间里做了一会儿健身操,又练习着盘了几个髻子,时间很快过去。她本来还想学习一下绣花缝纫的手艺,床头找出以前潘金莲留下的、未完工的绣样,拿起针线照猫画虎,直盯得眼睛都花了,手指头也被扎了好几次,才不甘心地丢下针线,承认自己确实不是这块料。
  晃荡到下午,听得隔壁茶坊里客人来来去去,又想起来昨天碰见王婆,闲聊间她还上手扒自己袖子,问那“烫伤”好得怎么样了——不知道,这还是不是西门庆的意思?虽然那日一见之后,大官人便没有再刻意露面,但女人的直觉,总觉得这人不会轻易死心。
  正想着,忽然听到楼下大门微微声响。赶紧下去看,只见门槛边上给放了一个小白瓷瓶,另外还有一张厚白宣纸,正随着小风婀娜招展,上面写了几行字:“良药易尽,以此为续,早晚使用,勿让我担忧。若需补继,可至德信堂再取。是鄙家产业,报小人名号便可。”
  字体是时下流行的瘦金体,倒挺好看。照顾着她潘金莲的文化水平,写得也浅显易懂。结尾暧昧地缺了署名。 ↑返回顶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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