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20节(2 / 4)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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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秋末冬初的阳光,惨淡淡地,攀上了石墙透入高窗,仿佛洒下一片银白的□□。午时将至了,刘垂文命人在每一间囚室前摆了一大盘御膳佳肴,三荤两素,配的酒一律用大内的秘色瓷盛装,泛出透明的浅青色。
  那色泽殷染是熟悉的,当她每每在黎明时分送别段云琅,天边那寥廓的黎明,便是这样澄澈的浅青色。她有些恍惚地看着那杯中酒液,想到他总爱在她耳边轻念的那首诗。
  夜半来,天明去。花非花,雾非雾。
  来如春梦几多时,去似朝云无觅处。
  刘垂文隔着栏杆望着她。她低下头,将那膳盘从小洞外拖了进来,执起了筷子。这是最后一顿饭了,许多人吃不下,她却吃得十分专注,眼神里跳跃着沉默的光。菜中油盐很多,口味上佳,却难免令人口渴,有人忍耐不住去喝了酒,便倒下了。
  见到有人倒下,情知这酒中有毒了,女人们更加恐慌,哭声怎么都压抑不住。殷画靠过来,轻声说:“阿染。”
  殷染的筷子一顿。
  “抱歉。”
  殷画说完,便执起酒杯,朝殷染遥一举杯,微微一笑,一饮而尽。
  ***
  午时三刻,钟声敲响。
  再不自尽,便要由官差逼着自尽,那也就太难看了。
  殷染伸手去拿酒杯时,一个声音忽然颤抖着响起:“娘子!”
  她抬起头,刘垂文已流了满脸的泪,抓着栏杆看向她,再顾不得钦命的仪态。身畔死尸环绕,哭泣不绝,她却很平静,亦或许只是僵硬了——
  她说:“他让我去死的,对不对?”
  刘垂文咬住了牙,哭得没有一点声音,只那一双眼睛定定地凝视着她。
  她又说:“你让我相信他,对不对?”
  刘垂文哭着点头。
  “我早就与他说过,我信他,哪怕他让我去死,我也会去的。”她叹口气,“你看你,哭什么哭?叶红烟在朝堂上将那样的话都抛出来了,我还不死,如何让公卿百僚满意?趁着还未行大礼,由上皇发布赐死的诏命,能免他些口舌。他年少即位,朝局险恶,留我在身边,是大隐患,只会为他招来无数攻击。就算他幼稚,我也不想留下来。”
  刘垂文的眼睛睁大了,全然不敢相信她竟是这样想的——“您——您本就不想留下来?”
  殷染却没有再回答。凝滞的死寂的片刻,她低下了头,神容寂寞,“我从来没有不相信他。是他,从来不曾,相信过我。”
  刘垂文怔怔地凝望着她。
  她举起酒杯,朝刘垂文敬道:“望刘公公日后用心伺候圣人,从此后,君臣辑睦,天下归心。”
  花非花,雾非雾。
  夜半来,天明去。
  来如春梦,几多时。
  去似朝云——
  无觅处。
  九年,不过是寂寂的一刹那。一场春梦,便做了一生。香艳旖旎的深夜喘息,幽秘温柔的辗转相思,庙堂上床笫间的轻言浪语,与海誓山盟没有什么差别。如果这一生就在此处止歇,那也是上天的慈悲了。 ↑返回顶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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