鹌鹑 第29节(2 / 4)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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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杨剪……固定不住,是灵魂,要游荡。
  李白待不下去了,他也没带册子,独身钻出帐篷,到处都熄了灯,远远只有些守夜的安保人员在抽烟谈笑,站在帐篷门口静下来看,星空便近在眼前。在来自宇宙的覆压下李白屏住呼吸,忽然想起杨剪给他讲过的理论,说宇宙实在太大看,在光线千里迢迢到达人眼之前,发光的恒星本身就很有可能已经死掉了。
  相对论李白听不懂,但这个可以明白——当他抬起头,试图仰望星空时,那些星星其实大多数已经不存在了。
  还有光年,描述巨大距离的单位,他又想起杨剪说的,要证明它有多遥不可及,衡量的尺度还是得用时间。
  想想就难过。
  时间过去了,可距离没有缩短。寂静穹窿之下,李白依旧看不到自己的灵数,看不到自己的命,他干脆不去好奇。他也知道杨剪最恨的就是迷信,这些话在那人听来可能无异于无稽之谈。但“自毁倾向”之类的字眼还是精准地吓到了他,如果真的有命运存在,那么命运使他在这天看到这本书,得知有关杨剪的这一切,总归是有原因的。
  杨剪的人生看起来够波澜壮阔了,他李白窥见一角,又能帮上什么忙?是陪伴吗?是提醒吗?
  最终是宿命感把李白击中,他不愿去相信,但也无法鼓足勇气反驳。他的人生,还有他的那只杯子,好像一直被某只手攥着,好像他抢不回来。考虑了一夜,又是十几个小时的工作后,李白给杨剪发去这些天来的第七封邮件。
  他说:也不知道这些准不准,我在街上随便看的。
  他说:但我觉得挺符合你,瞬间就对未来充满信心了,这也是正向激励吧!
  他还说:不知道你最近过得怎么样?姐姐怎么样?哥,如果你太累的话,可以和我说说,你千万不要自己憋着。这么几个月我们都冷静下来了,我应该也长成熟了一点,情绪啊,生活啊,都挺稳定的,从我说话也能看出来吧。你可以和我说的。
  杨剪还是没有回复。
  李白这个只给他一人发过邮件的邮箱,也就一日又一日地,沉寂到了九月。
  定于中旬的下一个休息日李白更是没能进城找etasha女巫一探究竟——灯灯大驾光临,在这影视基地大玩特玩观光拍照,占用了他将近一天的时间。
  那辆租来的悍马里有当地司机,有灯灯,还有灯灯那位总是笑眯眯不说话的老板。李白觉得他们不是无趣就是聒噪就是充满阴谋,并不想陪同游览。最终为什么还是上了车——大概是耐不住灯灯那从来没变过的死缠烂打?他坐在副驾驶上,抓着自己的安全带,用中文给后排的两位游客介绍影视城里各处叫得上名字的景点,又顶着烈日下车,给站在某女星一镜成名的场地模仿她姿势的灯灯拍照,又给下一秒搂上灯灯宛如祖孙合影的蛤蟆墨镜老板拍照。
  折腾到了晚饭,李白的劳累程度不亚于平时在剧组忙活一天。有无数次他想把灯灯拽进小巷子胖揍一顿,每次都没能下手。唯一让李白略感安慰的是,这顿晚饭他终于又进了城,车子路过他常去的已经收摊的市场,那家饭店在他连路过都很少的度假区,墙是雪白的,门是拱形的,菜单上一根水煮胡萝卜切成片淋了酱,卖59美金。
  他冷眼瞧着桌对面给养生老板喂胡萝卜的前同事,毫不客气地敞开肚子,吃鱼吃肉吃奶酪,心情一糟糕他就吃撑,吃撑了就想躲起来吐。还没起身,只见那老板倒是站起来了,饭店里禁烟,他就拿着烟盒火机出门抽,还真是儒雅有风度。李白一想到自己没烟可抽的境地,更想吐了,拿张餐巾纸捂住嘴,刚路过灯灯旁边,突然被他握住手腕一拽,拉到了沙发椅上。
  “我上厕所!”李白压着嗓子说。
  “我知道,你先等等,”灯灯把声音压得更低,“我这不是有重要的事要和你说吗,必须得当面,否则我也不是非得来这人工景点拍照,老板本身也不是特别想来。对了,还得趁他不在,否则太尴尬了,咱们必须得快,你帮我盯着点门!”
  眼见着身边这位抱着包东翻西找,一脸火烧屁股的着急,李白深吸口气,尽量无视胃里渐渐兴起的翻江倒海,盯向老板刚刚出去的大门。
  “暂时还没动静,”他说,“什么事儿啊,你边找边跟我说吧。”
  “我问你,你跟你哥,不对,跟你男朋友怎么回事?”灯灯把防晒喷雾和香水瓶翻得咯啦啦响。
  “什么?”李白扭头看他的包,“怎么了?”
  “……小白哥,那个,你听我说,你一会儿听到什么都别激动,”灯灯的手忽然停住了,他好像摸到了什么,但僵在包里拿不出来,“我老板他前段时间——”
  李白微微歪过脑袋,不语,目光已经完全敛住,专心致志地聚在卡着灯灯手腕的那条黑缝上。
  “就是出发前收到了一份请柬,是他生意上的老朋友发的,女儿要结婚,十月五号,他肯定要去参加咯。本来计划的是玩到十一月,也要因为这个早点回去了,”灯灯顿了顿,声音隐隐发颤,“就是我偷偷看到那张喜帖,新娘还好,就是那个新郎!我真的吓住了,我觉得电话里讲不清楚我得当面告诉你,我就偷偷把它拿走……”
  李白静静听着,眼睛睁得大大的,瞳孔里闪动着桌面上的烛光曳曳。是困惑?还是预感太明确。他的脸色已变得煞白,自己却是毫无察觉的模样,仍盯着灯灯的手腕不放:“带了?给我看看吧。”
  “当然也有可能是重名,估计就是重名!”灯灯居然伸出左手,想要按住自己的右手,好像他包里会钻出什么恶煞魔头似的,“你认识一个叫李漓的女的吗?你应该不认识吧?”
  李白不再说一句话,灯灯的手被他拔出来了,连带着的还有指间攥的那片中国红。李白拆开信封,内页的卡纸是洁白的,光滑的,中间折叠,他打开来,看了几秒才发觉是反的,于是又调了个方向读。
  其实调不调又有什么意义呢?有些字只用一眼看个形状就能明白啊。 ↑返回顶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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